第十四章惊变(第2/9页)

“狸姬娘娘可以出发了。”温孤苇余解下腰囊间小巧的翠玉铃铛递给狸姬,“去得晚了,红鸾怕是挨不住这噬根之痛……记得,铃铛双响,痛楚方可得止。若是展昭不愿拿图出来,这铃铛,也就不用响了。”

对于温孤苇余打发自己来开封府的由头,红鸾没有半点疑心。

“猫妖性情阴毒,恐怕受挫之下,会对开封府诸人不利。这两日你不妨留在开封府,万一出什么事,也好及时策应。”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贯讨厌开封府的温孤苇余态度来了如此大的一个转弯,但是所有的疑惑,都被能够见到展昭的喜悦所淹没。

知道红鸾的来意之后,公孙策也是满心欢喜——有人来帮忙总是好事,于是张罗下去,吩咐人收拾客房。

问及展昭时,才知是巡街去了,入夜才可回来。

红鸾心中便有些小小失望,想了一会儿又暗笑自己太过患得患失:展大人自然是有自己的事要忙的。

又看了一回小青花,小青花对红鸾有些爱理不理——这也不能怪它,它满眼满心的《瀛洲图》,自然不把旁人当一回事。

一时间好生无聊,这一日的时辰也过得分外慢些,好容易盼来日头西沉,盼到掌灯,盼过晚膳,盼到公孙先生过来问了好几回红鸾姑娘是不是先回房歇息,才听到门外传来展昭的声音。

红鸾心中一喜,也顾不得细想是否妥当,忙起身迎了出去,险些带翻手边的茶盏。

身后,是公孙策略带诧异的眼神,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红鸾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俄顷摇了摇头,极轻地叹了口气。

一出门,才留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已下起雪来,极小极小的雪末子,簌簌打在衣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分外好听。展昭正立在廊下,轻轻拍掸着肩上的雪末,屋内晕黄的烛光透窗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罩上了一层温和的光华。听见红鸾的脚步声,展昭微微侧过头来,乌黑剔透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红鸾猜想,他大概会开口叫她:“红鸾姑娘。”

那样平和的声音、温暖的笑容和熨帖人心的温度,每次听到展昭叫她的名字,红鸾都会有恍惚的幸福和不真实感,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宁谧如水的安静祥和之中,整颗心踏实下来。

不像温孤苇余,声音不大,平和得没有起伏,却能将你拖拽到最冰冷的深水之中,四下挣扎着无法呼吸。

红鸾忽然觉得有些眩晕,眼前的事物蓦地便幻成了叠影,展昭的眉目也似乎蒙上了一层雾霭。她努力地甩甩头,想将一切的不适都甩到脑后,脚下却突地一空,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

满心以为会摔得很惨,幸好没有,她跌进一个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之中。

“红鸾姑娘。”展昭低下头,轻声唤红鸾的名字。

红鸾茫然地睁大眼睛,眼底映入展昭关切的目光。

我没事,红鸾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想给展昭一个笑容。

刹那间,钻心的痛楚排山倒海,整个胸腔如同被硬生生撕扯开,血肉淋漓。

公孙策赶到的时候,红鸾眼见是不得活了,眼神涣散了开去,脸上死人一般苍白,垂下的手指突地痉挛几下,鼻端几乎探不到温热的气息。

公孙策束手无策地站着,徒劳地伸出手指切在红鸾的脉上,脑中却突突突乱作一团——就在片刻之前,他还看到红鸾带着女儿家的惊喜与娇俏奔出门去。门外喧哗声起的时候,他还犹豫着是否要回避,以免打扰展昭与红鸾的会面……

哪承想竟会是如此局面?

什么样的疫症会发作得如此之快?莫不是中了邪了?

念及此节,公孙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公孙先生?”展昭的声音不大,却透着显见的焦灼。

公孙策反应过来:“进房,先进房再说。”

展昭俯身去抱红鸾,方移动红鸾身体,就见红鸾蓦地双目圆睁,发出凄厉至极的一声惨呼,紧接着双手死死抓向胸口,十指屈伸,竟似要将心生生挖出一般。

公孙策冷不防听到如此凄绝的声音,只觉双腿发软,险些便跌坐地上,就听展昭冷静道:“不能动红鸾姑娘的身体,一动她更受不住。”

此间如此扰攘,业已惊动了在门房处歇息的张龙、赵虎。两人手按刀柄奔将过来,尚未闹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小青花从门内探出头来,很是不满道:“你们这么大呼小叫的,还让不让人安生……红鸾姑娘这是怎么啦?”

没人理会小青花。

对于自己的被无视,小青花显然很是愤愤,正要提高声调再问一遍,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原先空中飘洒的极细碎的雪末子已被大片大片的雪花替代,怪异的风穿过中庭,将下落的雪花裹挟旋转着上升,忽地又散开,杂乱无序地抛撒开来。

有压得极低的女子哧哧笑声远远传来,忽而前,忽而后,飘忽的声道有如一条细长的游蛇,辗转着蜿蜒穿过夜色中纷杂雪花的间隙,钻入耳膜。

风忽地大起来,裹着雪片直往人脸上扑。小青花忙眯起眼睛,隐约看到院落的黑暗处现出一个女人的轮廓来。

展昭的手缓缓移向腰间的佩剑。

那女子冷笑一声,缓缓走上前来,黑色的纱衣裙裾被寒风鼓振飘起,如同张牙舞爪的黑色触手,说不出的诡谲妖异。

透窗而出的微弱烛光终于覆上了她姣好的容颜,妖艳的红唇挑出阴鸷的笑。

“展昭,想红鸾活命的话,拿《瀛洲图》来换。”

看清来的是猫妖,小青花已觉得不妙。

再听到猫妖的话,不知为什么,小青花直觉展昭会把《瀛洲图》交出去。

因此上,趁着众人或惊愕或沉默的当儿,小青花偷偷溜回了内室,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将摊放在床上的《瀛洲图》飞快地卷作一轴。门口是出不去了,跳窗也不现实,小青花打量了一下周遭,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转,拖着图钻进了床底。

几乎是刚藏好,张龙便急吼吼地冲进来,大声道:“小青花,快把图……咦,小青花?”

小青花蜷缩在床底墙角处,死死盯住张龙的黑色官靴和官服下摆,只盼着张龙寻不见图快快离去。

哪知眼前忽地一亮,却是张龙一把掀开床单下沿,持着烛台俯身探了进来。

烛光将小青花的位置完完全全暴露了。

“小青花!”张龙又气又急,“红鸾姑娘就快死啦,你怎生这么不懂事,快把图给我!”

“她死了关我什么事?”小青花本待气势汹汹地回嘴,哪知一开口就带了哭音,“这图是我用来找我家主子的……”

“事有轻重缓急,是找人重要还是救人重要?”张龙心急如焚,知道红鸾半分耽误不得,情急之下,抛了烛台伸手来夺。小青花碗小力薄,哪里抢得过张龙,只觉怀中一空,心下大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跌跌撞撞跟在后头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