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忘川·江临(第2/5页)

这样一个恶名昭著的人,他的话,她绝对不信!

第叁章

连褚在半月之后终于回来,伤得不轻,还好案子已经解决。师父找了宫内的御医来诊治,他们在屋外守了三天三夜,情况才有所好转。

她日日守着他煎药喂水,连褚好起来,她却消瘦不少。窗外晨风吹落一地白樱,连褚从怀中掏出一只玉镯,在她泛红的脸颊中戴在她手腕。

“璧山产玉,那里的姑娘都喜戴玉,我料想你应该也是喜欢的。”

她望着他病色眉眼,似有春水落雨,多少年来,他一直是这样温柔而珍重地待她。她想,眼前这个人,哪怕是为了他死呢。

破旧城隍庙外的紫薇花开得正盛,小鱼用花枝编了一个花环戴在她头上,紫花覆在她耳鬓,清丽模样也被修饰得灼艳。

在被师父捡回去之前,她就跟随难民宿在城隍庙,这么多年过去,她仍会时常回来看望这些曾同甘共苦的朋友,以不算充裕的官禄接济他们。

小鱼瞧见她腕间玉镯,打趣道:“这不会是连师兄送你的定亲之物吧?”

她红着脸不说话,两人打闹一会儿,她将腰间锦囊递给小鱼:“我先回去了,过些时日再来找你们。”看了看四周,“怎么没见到阿竹?”

“她前几日出门后一直没回来,估计又找到什么小手工活在做工,大约再过几日就回来了。”

阿竹心灵手巧,时常能在富贵人家寻到一些手工活赚些银两,她未作多想,交代几句便离开。不想几日之后,小鱼跑来找她,说阿竹至今仍无音讯,小鱼去城中打听也没发现踪迹,担心阿竹出了什么事,让江临想想办法。

身为监察使,要在城中寻人哪怕对方藏身地下三尺也能被找出来,她立即动用监察司的耳目寻人,可几日下来居然毫无阿竹的消息。

若之前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如今已然绝望。连监察司都找不出来的人,她遭遇了什么,江临大概能猜到。

近日又有人状告右相被监察使带回私牢,她巡察时听见那人在痛骂右相纵容手下私捕少女,将她们残害至死,埋尸城郊。

她在牢外站了很久,最终面无表情离开。

七月合欢开出绒球似的花,她在树下坐了很久,依旧不能接受那耸人听闻的行径。若那是真的,那些无辜少女在死前经历了什么,她不敢去想。

风里传来夏日花香,当紫衣翩翩的柳若欢悄无声息出现在墙垣时,她似乎已经习惯。

他朝她伸出手,金色晨光在他指尖绽放点点光芒:“小江临,师叔带你去看个有趣的东西。”

这是头一次,她没有拒绝。跟着他跃上房檐,一路轻功拔地来到了绿叶盎然的城郊树林。草藤凌乱的地面躺着两把铁锹,他用一根玉带将长发挽起来,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这里埋着宝藏哦,挖出来,我们一人一半。”

袖下手指紧了又紧,她看着被他两三下挖开的新土,分明是松过不久的模样,终于还是拿起铁锹铲了下去。

午后日光灼热似火,她却感到由脚底窜至头顶的寒意。几具尸体交缠埋在冰冷地底,从那样绝望又毫无生气的面孔上,她似乎看到了灭绝的人性。

突然一阵目眩,她跪倒在地,颤抖双指覆上双眼,良久,极轻地发出一声哽咽。

柳若欢扒拉了一会儿,又扛着铁锹将她们重新埋葬,草藤掩住翻新过的泥土,似乎能掩住那些不为人知的黑暗。

当夜色漫下来,孤月隐在浮云之后,她避开守卫潜进右相府邸,丝竹声渐近,一处灯火通明的庭院,酒气缭绕,充斥靡靡之音。

阿竹瑟瑟发抖跪着敬酒,却被人一脚踢倒在地,他抽剑挑开阿竹衣扣,满室哄堂大笑。凉风掠过树梢,簌簌声响之中,有黑衣人持剑而下,寒剑铮铮,方才欺辱阿竹之人被长剑刺穿心口,面上调笑还未散去。

院内之人轰然而上,其中不乏武功高深的剑客,围攻之下黑衣人面纱滑落,露出一张杀意凛然的冰冷面容。

有人眼尖认出来:“是监察使江临!”

眼见不敌,她借力跃上树枝逃走,后背却依旧中了剑。几日之后,监察司下令,江临刺杀右相亲信,叛离师门,即日捉拿归案。

第肆章

路边茶肆掩映在大片野蔷薇之中,轻纱罩面的绿衣姑娘将马栓好后要了一杯清茶,身后是半山绿树,一轮夕阳,她端着茶盏凝视片刻,唇角一抹冷笑,将茶泼在了草间。

“如此简陋的茶摊,居然用得起京窑烧出来的白釉茶盏。”

正忙忙碌碌的伙计停下来,眼底一抹冷光:“江临!你背叛监察司,刺杀右相,还不束手就擒,回京领罪!”

无数捕卫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为首的,是多日未见的连褚。

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一动不动看着他缓步走近,往日温柔深情的面孔,如今痛心疾首望着她:“师妹,跟我回去。”

“回去?”她低笑一声,“回不去了。师兄,我不能要求你们看清世间黑白善恶,但起码我能让自己无愧于心。”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紧紧握住剑柄,指骨泛白,目光却坚定:“如果你能杀了我,就带着我的尸体回去吧。”

残血般的夕阳映着她清眸丽颜,连褚死死看着她,深眸似海,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动手的命令。

老树下的马嘶鸣一声,惊起花间蜂蝶,蔷薇丛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微风拂过脸颊,一袭紫衣的柳若欢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边,揽着她后退出连褚的攻击范围。

“杀你?小江临,谁也不能杀你,放心好了。”柳若欢望了眼大惊失色的连褚,慢悠悠道,“江临已加入九冥堂,你们若伤她,就是对九冥堂宣战。监察司若想搅入江湖恩怨,尽管动手。”

“师妹!”连褚持剑而至,被柳若欢两三招打退,气急败坏道,“九冥堂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不知道吗!你做错了事,跟我回去好好跟师父道歉,他一定会原谅你……”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冷声打断,看着他投过来失望又气愤的目光,仿佛疲惫地闭上眼睛,“师兄,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蔷薇花丛中不知何时冒出无数面无表情的人,他们都是江湖上谈之色变的杀手,这些京中捕卫根本不是对手。

连褚只能眼睁睁看着柳若欢带着江临离开,她的身影在他眼前渐渐消失,只留下一地破碎残阳。

他上前两步,大喊:“师妹!我绝不相信你加入了九冥堂,我会等你回来!”

柳若欢朝后瞟了眼,嗤笑:“天真。”

被江临狠狠瞪了一眼。

这些天她一直东躲西藏,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其实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没走几步就晕倒在柳若欢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