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等闲风雨又纷纷(第2/3页)

说完从桌上端来一盘鸳鸯卷与他,他笑到:“还真的感到饿了,你也没有用多少,让他们做些粥来吧。”

我点点头吩咐了下去,之后走到琴边:“皇上先休息片刻,臣妾为皇上弹奏一曲。

说完弹起之前的那曲西江月来。他闭着眼手轻轻的打着拍子,那双龙奔日和田白玉扳指在烛光下随着他手的动作一下下闪着温润的光。

“很好。”他走到我身边赞叹着:“不愧是凌家的女儿。既能出了两届状元,就不会有一个逊色的女儿。”

可是他说完这话脸色却黯淡了下,很快复而明亮起来。

我朝他微笑岔开了话题:“可惜没有新词来填,旧词都显悲戚。”

他仔细地看着我:“怎么没有?”

之后随口道:“玉骨哪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素面常嫌粉浣,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我拍起手来:“皇上这咏梅之词做得真好。”

他大笑起来,神情放松,没了那威严,他和裕王一样,都是平易可亲之人。

谈笑间张德海和惠菊进来奉上粥和几样菜,他拿起一碗吃起来,看来是真的饿了。

我只吃了两口,不是不饿,是没有胃口,感觉有些累了,心累。将碗交给惠菊走到桌边,他抬头看我:“怎么了?”言语中是关切。

我回头一笑,他就呆在那里,我说:“臣妾觉得皇上那词实在绝妙,想记下来呢。”

他将碗往张德海手里一塞来到我身边,孩子般地看着我写字,我提起笔却迟迟不敢落下,我知道,只要我写,那么他就会发现那晚灯会上的人,是我。

“怎么了?”他见我不落笔问道。

我将笔递给他,装做顽皮地说:“要皇上写与臣妾看。”

他笑了在纸上挥洒着,惠菊凑上前来看,吃惊地张着嘴。

“娘娘,那绿毛凤是个什么?”她小声地问我。

这时他已写完刚巧听见了惠菊的话,也玩味地看着我等我的回答。

我微微侧头,看着身后的惠菊说道:“这绿毛凤就是海仙的使者,有书记载‘岭南珍禽,有倒挂子,绿毛红吮,如鹦鹉而小,自东海来,非尘埃中物也。’”

自己又笑着看了看他:“蓬莱宫中花鸟使,绿衣倒挂扶桑墩。不知皇上是否此意?”

他点点头,满是赞许。

待张德海和惠菊退下,他坐在床边,我探身用银簪挑着高低窜动的烛火,余光看见他拿起了那本《史记》,心里有小小的期待。

果然他随意地翻开,那薛涛签就缓缓的飘落下来,一抹绿色在烛光中分外惹眼。

他问着:“这是什么?”俯身捡了起来,只瞟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什么?”我回身,露出笑容。

“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他轻声念道,眉头颦起,脸色晦暗不清。

我心里有了谱,探回身子在他旁边笑着说:“是臣妾以前做的,污了皇上的眼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凝神看着那签,小小的一条绿色在他的手中轻软无力的躺着。

我凑上前柔声唤到:“皇上,皇上。”

他依旧是没有反应。我在他身前蹲下,抓着他银白团龙密纹的袍角用小心的语调说着:“皇上,这诗?”

自己飞快地瞟了一眼那签又看向他的眼睛:“这诗可有什么不对之处么?”

他终于抬头看了看我,轻轻地搁下那书和那签,眼神中有一丝的平静,但是那平静之后是即将到来的风雨。

可是他还是温和的回答了我:“没什么,这诗很好,真的很好。”

我看似快乐地笑着,一伸手就从他的身边将那签拿在手中捂在身前:“皇上既然说好,那臣妾就将它收起来。”

自己无意识的抬头看向窗外,微微的偏着头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臣妾还记得,当时就在这里看着窗外的雨写下的,那天的雨下得极美,那么轻柔的雨丝,什么都朦朦胧胧的,很是清凉,如今真的是想念那时的天气,不若如今这般炎热。”

他轻轻地拥我入怀,我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远方,没有任何的表情,可是我能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很快的跳动着。

夜半醒来身边没了人,心里惊慌了一下,抬手将床上撒金红纱帐掀开一条缝,有夜晚凉爽的风吹进来,我看见他披着一件袍子坐在窗前,宽阔的背影让我恍惚间不由得想起另一个人来。

心跳得厉害,努力的平复下来,他没有觉察到我,依旧是同样的姿势坐着,一动不动,威仪没有了,可是却显得那样孤寂。

我想了想没有唤他,因为我看到他手中的一抹浅绿,那是我之前放在桌上的。看来,他是如我所愿产生了对柳妃的疑团,而这疑团即将会被放大。

我的唇边浮上一丝流云般转瞬即逝的笑,手一松,那撒金帐垂落,隔绝了他的身影,只留自己在一片锦绣之中。

我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外面树上的鸟婉转的啼叫声将我吵醒,朦胧中他之前起身去上朝时对我说了什么,可是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自己要下床,脚上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低头一看,一抹金色就跃入了眼帘,闪着不甚灿烂的光。

那是他之前身上常戴的一条金镶九龙戏珠链,通常就系在他上衣的搭扣间,我知此物的珍贵,听闻是先帝遗物,也象征着他高贵无上的身份。

我下床的瞬间就想起他对我说的话:“从今日起,复六宫请安之礼制。”

我揉揉额头,还好自己不是贪睡之人。

惠菊此时刚带着紫樱等人进了来服侍我洗漱更衣,在不知以前的情况下,经过昨夜她的脸上满是开心和兴奋,不仅仅是她,所有的人都带着洋洋的喜气,我知他们是为了我高兴,可是自己的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

惠菊拿来一套细纱菱花烟粉裙装要为我穿上,我没有动,看着镜中的那个纤长娇柔的女子,这样的她没有皇后有的大气庄重。

今日我就要告别之前那个心淡如水的自己,不论是否情愿,我都要投身进入这步步机关的后宫,那么这第一次受礼,就要摆足了自己的架势,不枉我皇后之名衔。

我看了一眼惠菊,平缓地说到:“今日复六宫请安之礼不同平常,去拿那身正红宫装给我。”

惠菊恍然大悟地忙不迭地点头:“瞧我,把这个忘了,只想着拿娘娘平日里喜穿的素净衣裳,忘了从今日起,我们的娘娘就是真的正宫娘娘了。还请娘娘恕罪啊。”

我笑着看了她一眼:“不论我是不是真正的正宫,我依然是之前你们的娘娘,没有外人,就不要那些虚礼了。如今你也要记得,你是我坤宁宫的大侍女,说话架势都要相称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