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昨是今非望无尽(第3/4页)

然后,眼前一黑,我又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仿佛做了一场梦,梦中我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凌家小姐。在这个深沉的梦中,我第一次梦见了那个人,那个当年在青龙寺的竹林后与我邂逅的男子。只是这次,他没有躲在竹林里直到我离开,而是在那一曲吹奏完之后,缓步朝我走来。

我看着他如月光般洁白的锦袍从竹林中一点一点显现,甚至能看到他腰间佩戴的那枚缠枝宝相紫玉佩,上面金篆的“比翼”二字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金光。我紧紧盯着那最后一排竹子,期待他的容貌出现在我面前。就当我屏息以待时,眼前的月光、竹林,还有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如被撤去的幕布一般,迅速消失不见。

我只感到梦中的自己向前奔跑了两步,想唤出一声:“等等”,却被强烈的白光刺得睁开了眼睛。

眼前,沈羲遥一幅如释重负的表情,满脸欣慰。他的身后,是羲赫远去的背影。

自我醒来后,便请求沈羲遥放出坤宁宫里的所有侍从,沈羲遥此时对我自然是百依百顺。但为了略惩小诫,他罚去了众人三年的俸银。不过只要命没有丢,钱财不过是云烟而已。

我从自己的银钱中拿出了些,私下里给了他们,也算是补偿。

柳妃那边依旧是被禁足在清月堂里,玲珑虽一直在这坤宁宫中,可是因着我养伤,就由芷兰照看着,我也一直没有见到她。

但是心是放下来的,总是要比在丽妃那里强。

众妃每日都会到鸾凤殿请安,即使我不出去,可是这该有的礼还是有的。

我跟沈羲遥说了不用这样,实在是麻烦,还是省了去好,可是他却没有答应,我也只得作罢。

倒是劳烦了那些妃子,来请安却也是对着一张空空的椅子,一张她们心中梦寐的椅子。

在那日喝下解药后又在太医的精心调养下,我的身体逐渐地好起来,半个月后,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半个月中,我一直托惠菊去打听小桂子到底招了什么,可是却一直没有消息,同时也要她去打探那缺的味药是什么,可是依旧是无果。

我心中疑惑,心里也有些害怕起来,担忧着羲赫,生怕那缺的味药是什么凶险难得的东西。

可是我又不好问沈羲遥,毕竟,那是羲赫去寻的,我怕问了沈羲遥,他心中生疑。

一日秋高气爽,这天是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沈羲遥与那些王公大臣一早都去了校场。

午膳后的日头正好,我穿上件略厚的衣裳,想着那菊花此时应该是全都开放了吧,便带着惠菊紫樱他们去那紫碧山房。

远远地还没有走近,空气中飘荡着雅致的清香,还有远远传来的女子娇笑的声音。

我抬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几只色彩艳丽的风筝点缀其中,那明艳的色彩透着股快乐,我的心一扫前日里的忧郁与惊慌,一下子就愉悦起来。

小时候,每每秋高气爽的日子,我常常缠着几位兄长带我放风筝,大哥总是把我架在他的脖子上,二哥和三哥在一旁左右跑着。

我还记得那是只燕子样的风筝,二哥的手一松,那风筝就“呼啦”一下飞上高高的蓝天。我也记得,那时我看着那高远的天空,想着自己何时可以走出凌府的高墙。

如今,自己是走了出来,却走进了一个更大更高的墙中。

这里没有快乐,没有信任,没有温情。

这里只有钩心斗角,只有包裹着绫罗和蜜糖的毒药。

“娘娘,可要过去?”惠菊见我停了脚步问道。

我看了看那紫碧山房的入口,看到了那片清雅的黄花,那日羲赫就站在这花中,玉树临风,温文尔雅。

我点了点头:“过去吧。”停了下又说道:“你先过去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不一会儿惠菊就回来了,脸上满是笑意。

“回娘娘,都是些掖廷无宠的女子,想来都是不曾见过娘娘的。”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见过我你为什么笑啊?”自己的嘴角也浮上了笑。

惠菊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奴婢是想,娘娘是不喜欢那些繁礼的,若是那些女子知道娘娘的身份,这花岂不是赏得就不尽兴了?”

她停了停继续说道:“奴婢刚进去看了,那花开得真美。去年种下的暹罗进贡的金蕊白玉菊都开了,那些女子都在吟诗呢。”

我点了点头:“去看看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身皎月色银丝攒成朵朵小花的丝缎裙,头上没有戴什么首饰,一根最普通的无雕花青玉长簪将脑后松松挽成的发髻固定,看起来似一个最普通的嫔妃般。

刚走进那菊花丛中,就听见传来的一个清丽的声音:“名种菊逾百,花开丽且妍。秋容圃外淡,春意眼前旋。”

我闻声望去,是一个姿容殊丽的女子独自站在菊花丛中,清高淡雅,就好似那万菊丛中最芬芳的一朵。

自己不禁就接了下句:“造化功谁与?勤劳智自专。赏心邀客共,歌咏乐延年。”

那女子看向我,微微一愣走上前来,她身上是一件简单的水绿色裥裙,绣着乳白的大朵的菊花,倒也十分的雅致。

她的声音明丽清亮:“你作得真好。”

她的眼睛里是钦佩,我笑着摇了摇头。她看着我,眼神是清透的,看得出来,她还没有被这复杂的后宫所侵染,还是一朵最纯净的花朵。

“怡姐姐,你在和谁说话啊?”一个女子跑来。

我愣了愣,分明是之前我曾在御花园中遇到的那三个女子中最小的那个,依稀记得她是叫紫鹃的。

“就来了。”那个被称为怡姐姐的女子看了我一眼,向紫鹃那走去。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惠菊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娘娘,这女子和娘娘您,还有三分像呢。”

我回头一笑:“是么?”

惠菊看了看我,微撅了嘴:“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像了。”

我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

说完信步走在那片菊花中,随手拈起一片,一个转弯,前面的凉亭里坐着许多的女子,可是却没有我眼熟的那些来请安的妃子们。

毕竟那些可以来请安的女子,都是沈羲遥有过临幸的。

可是这后宫中女子万千,只有极少数的女子,才得以见到龙颜吧。

想起幼时背诵的诗:“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

我停下脚步,这后宫中,能得到皇帝的垂青,甚至一次宠幸,需要多少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