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往日崎岖还记否(第2/5页)

“后来她见柳妃不倒,正好小桂子懂些蛊术,她便授意小桂子向柳妃下蛊伤她,借此扳倒柳妃。”皓月的声音略带了激愤:“之后她怕事情败露,安排小喜子暗杀小桂子,被小桂子发现,才去刺杀她的。”皓月顿了顿:“当时裕王拼命取了白虎鼻骨回来,皇上也不惜一切为她治疗,总算救得性命。”

陈宝林惊讶的声音响起:“裕王对皇上如此忠心,连命都不怕也要去取老虎的鼻骨,实在令人感动啊!”

惠妃冷哼一声:“臣妾请皇上想想,若不是用情至深,又是否太过忠心?”

沈羲遥一言不发,我不知他对那些话作何感想,只盼他是信我的。

“惠妃很早便知这些了?”沈羲遥的声音愈发冷淡,透出心中不快来。

“回皇上话,臣妾也是断断续续知道的。”惠妃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月贵人你又为何不告诉朕呢?”沈羲遥的声音带了戏谑。

“臣妾⋯⋯”皓月一时无言以对。

沈羲遥质疑的合情合理,既然知道这些损伤皇家体面的事,一直沉默却在这么多年后重提,那当初是把皇帝放在哪里?

“毕竟臣妾是皇后的家生丫头,虽然不满她的所作所为,但那么多年的情谊不能不顾。”皓月抽泣着:“臣妾自幼卖进凌府被管家收养,自臣妾成为美人后她怕事情败露,便拿养父的安危威胁臣妾。臣妾一方面顾及感情,一方面担心养父安全,只好沉默。”

“那你又为何告诉惠妃?”沈羲遥质问道。

“臣妾虽得了皇上的宠幸,却并无宠爱,只能幽居深宫。”皓月的声音趋于平和:“一方面心中自苦一方面孤单无依,一次在御花园独自哭泣时被惠妃看见,悉心安慰,从此结下缘分。”

惠妃适时道:“当初臣妾在御花园散步,听见有人哭,看到是月美人还以为大家因为她由宫女成为美人欺负她,也奇怪她为何不依附正得盛宠的皇后成为红人。当时月贵人什么都没告诉臣妾,只说思念亲人。后来臣妾偶尔去探望她,见她总是愁眉不展又为家人祈福,慢慢才知道这些的。” 

“你们说的这些,与皇后素日为人千差万别。朕不愿信一面之词,但也会彻查。只是,”他顿了顿,语气森然起来:“惠妃既也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朕?难道看着朕冤枉贤好人头戴绿帽十分开怀?”

“臣妾不敢!”惠妃的声音十分惶恐,甚至带了些哭腔:“臣妾一向不听这些闲话,也一直觉得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堪为表率。月贵人所言臣妾一直半信半疑,毕竟涉及皇家颜面皇后与裕王不会不顾。后来皇后病重在蓬岛瑶台休养,裕王又去为太后祈福,臣妾想着即使是真他们也分开了,便不提了。”

“哦。”沈羲遥的声音很平静:“原来如此。”

他突然开始笑,先是轻声的笑,之后是大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这藕粉确实不错。”他的声音轻淡:“想来皇后也会喜欢。张德海!”

“奴才在!”

“送去侧殿给皇后尝尝,再看看御医诊断的如何了。”

我下了床,朝阎御医一笑:“本宫方才听得太入神,竟忘记问你是怎么了。”说着抿一抿鬓边散发,将钗环正一正道:“既如此,你便直接跟皇上回话吧。”

阎御医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旋即低下头去。他的声音带了滞顿,仿佛心中十分挣扎。“娘娘可想好了?臣直接向皇上禀告?”

我点点头,轻视了他的异常。

“臣遵旨。”他深深弯下腰去,直到我走出侧殿,余光里他还躬着身子。

霞色烟波锦妩媚,赤金凤凰步摇高贵,银色披风迤逦,又透出清冷来。我面上挂着月光般淡雅的笑意从容走出,似之前听闻皆无一般。

外殿几人见我出来仿佛见鬼一般,面面相觑,皓月更是脸色煞白将头深深低下。

“臣妾给皇上请安。”我缓缓一拜。

“皇后请起。”他的语气温柔,多了素日没有的客气。

他终究还是介怀的吧。

这当儿,惠妃先反应过来,向我施礼。我见她动作大方面色自然,好像先前声讨之人与我半分关系也无,不由对她的处变不惊暗暗赞许。随着她起身,另两人也跟着请安,皓月虽强自镇定,但微微颤抖的身躯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而陈宝林,动作生硬还差点碰倒了椅子,更是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声如蚊呐。

“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我坐到沈羲遥旁,朝他微微一笑道:“还请皇上恕罪。”见沈羲遥略有迷惑的表情又道:“那藕粉想来必定清甜可口,可臣妾方才听了一些话,便没了胃口。皇上赏赐之物臣妾本该吃完,此刻只能请皇上恕罪了。”

沈羲遥“呵呵”一笑道:“无妨的。”话音未落他神色一变,严肃道:“皇后既都听到了,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起身朝他一福,淡淡扫一眼皓月,平缓道:“既都无稽之谈,又有什么好解释的。臣妾素日里如何,对玲珑如何,公道自在人心。说臣妾嫁祸柳妃,想必皇上应该有印象,柳妃下狱后臣妾曾力证她的清白。若是臣妾设计除掉她,大可坐实了此事,何必多此一举?”

我又缓缓施了一礼:“不过臣妾还请皇上彻查当年之事。”说罢看着沈羲遥的眼睛解释道:“当初那毒药御医也束手无策,可见凶猛。而小桂子若是因为发觉臣妾要灭口临时起意来刺杀,试问一个曾洒扫宫道后进入坤宁宫的小太监,那毒药从何而来?怎可能触手可得?”

我回过头看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皓月,平静道:“月贵人也说了,自她成为美人之后便与臣妾少了来往。臣妾记得月贵人得宠时臣妾与皇上还未相知,那之后的事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至于裕王⋯⋯”我将一绺散发别在耳后,却突然不知怎样解释。毕竟我与羲赫之间,怕没人比沈羲遥更清楚了。那么承认自然落下罪名,否认会令沈羲遥对我之前所说产生怀疑。我该如何?

“好了,皇后不用再说了。”沈羲遥挥一挥手:“朕心里清楚。”

“可是皇上⋯⋯”皓月犹自挣扎。

惠妃神色一动也道:“毕竟涉及纲常,皇上还是⋯⋯”

“够了!”沈羲遥的脸色极其不悦,这是他心底最不愿被触及的秘密,恐怕他希望天下再无人知晓,有损他与生俱来的骄傲。他说罢掼出一只茶盏,那上等汝窑青瓷盏落地化成尖利的碎片四散而去,带着帝王之怒咂在每个人心上,令人害怕。

众人皆跪了下去,我闭上眼,苍凉而悲伤的情感蔓延至全身。一别当年欢好时,离愁别恨、心静神宁,此时回首,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