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06年,如果没有你(第2/6页)

胡琳严重缺乏锻炼,没跑多久就气喘吁吁。胡桃看了她一眼,把速度降下来,说:“实在不行了你就用走的,但是不能停。”

胡琳大口换气,双腿沉重得像是绑了铅块。好不容易拖着身子回到家中,胡琳大汗淋漓,洗过澡出来,看到了餐桌上的早餐,豆浆和苹果,孤零零地和她对望。

胡琳终于忍无可忍:“你就给我吃这个?”

“对,”胡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胡琳简直想要掀桌,踢了凳子腿一脚,想要瞪胡桃,却又不敢,只得闷声坐下来,故意大声地咬了一口苹果。胡桃没理她,去衣帽间换了衣服梳好头发,戴着耳机出去了。

胡琳本来以为每天晨跑半个小时这样就算完了,可是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桌上的饭菜,胡琳马上有了不祥的预感,然后立刻跑到自己的房间一看,果然发现钱包已经不见了。

胡琳看着除了蔬菜就只有一个鸡蛋的午饭,咬牙切齿:“算、你、狠!”

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胡琳就坚持不下去了。半夜被饿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干脆光着脚,偷偷摸摸地跑下楼梯,去厨房里想翻点东西吃。结果找了半天,连粒生米都没有,胡琳心中猜测,一定是被胡桃藏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跑上楼梯,偷偷推开胡桃的房门。胡桃的房间比胡琳的小,一眼就能看到放在墙边的大纸箱,胡琳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上去,轻轻地掀开箱子,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别找了,”身后突然响起胡桃的声音,把胡琳吓得差点坐到地上。胡桃扭开床前灯,淡淡地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减肥,我陪你一起挨饿,我能忍下来,你胡琳怎么就做不到?”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胡琳心头,她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的胡桃。胡桃的长发睡得有些凌乱,她穿着淡蓝色的吊带睡裙,整个人沐浴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美得像是一幅画。

胡琳闷声说:“你管我做什么?连我爸都不管我了,你还管我做什么?”

胡桃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午夜一两点,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鸟叫,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却让人觉得无比安宁。

往事一幕一幕,在她脑海中飞逝而过。十年前,她的父亲用扫帚指着她和母亲让她们滚出去;母亲在夜里无人的乡间路上抱着她痛哭;她长年坐教室最后一排靠垃圾桶的位子;第一次见到胡琳时,胡琳冲自己吐口水……

隔了许久,胡桃才终于开口:“哪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快去睡吧。”

胡琳欲言又止,最后低着头走到房门口,她手握着门把手,顿了顿,又回过头去,对胡桃说:“谢谢你。”

3.

胡桃去上海的时候,C大已经开学。新生统一被送去了军营,手机没收,不能与外界联系。

一直到这个夏天结束,胡琳整整瘦了二十斤。胡桃制止了她动不动就想去剪头发的行为,胡琳扎不好头发,胡桃就每天给她编一个短短的蝎子辫。

胡琳看出来胡桃最近情绪不佳,她和胡桃的关系还是奇奇怪怪的,不冷不热,见面也不会好好打招呼。

有一次胡琳实在忍不住了,问胡桃:“你怎么了?月经不调吗?”

胡桃当时正在削苹果,被她这么一问,差点把手指给削下来。

胡桃瞪她:“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拜托,”胡琳翻了个白眼,“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胡桃冷笑一声,把苹果塞她嘴里,站起来上楼了。

胡琳开学前,胡桃硬是把她那些嘻哈风格的服装全部扔进了垃圾桶,胡桃一边翻看她衣服的商标一边啧啧感叹:“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

胡琳在一旁抗议无效。她被胡桃逼着每天敷面膜,吃蔬菜,脸颊和额头上的青春痘都消掉了,整张脸变得干净光洁。胡桃把她的刘海剪平放下来,巧妙地弥补了她眼睛小的缺点,让她看起来乖巧可爱。

胡桃把胡琳一点一滴的改变都看在眼里。每隔一段日子,胡桃都会偷偷用相机拍下胡琳的照片,冲洗出来,贴在本子上,写上日期和一段给她的话。胡桃坐在床上,一张张照片翻过去,自己都忍不住感叹,她虽然才十八岁,但是对于胡琳,还真是又当爹又当妈了。

胡桃坐飞机走的时间,没有特意跟谁提起过。胡近倒是知道,不过他在北京开会,没有办法赶回来,给胡桃的卡里打了一大笔生活费。胡桃早餐和午餐还是和往常一样,强迫胡琳吃她不想吃的蔬菜,胡琳嗷嗷大叫,全屋子的人都听见了。下午胡琳去健身房的空当,胡桃就拖着行李箱出门了。

她行李不多,就几件衣服和日常的护肤品,还有几个没用完的本子,床上用品都是到了学校里统一买。

胡桃拿到机票,摸出手机,给朋友们群发了一条消息:“本桃去魔都了,寒假见!”

发给林向屿的那条,也是一样的内容,不过胡桃没有群发,而是照着内容一字不差地单独打出来。发件人那百转千回的情绪,到了冰冷无情的屏幕上,早已看不出半分。

可是她依然虔诚,因为那是属于她独一无二的感情。

看到手机上的“发送成功”四个字,胡桃才长舒一口气,关掉手机,准备去排队安检,刚走了一步,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叫自己。

“胡桃!你浑蛋!”

胡桃回过头,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胡琳。

胡桃哭笑不得:“你怎么来了?”

胡琳从脸红到了脖子根:“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胡桃不说话了,两个女孩子面对面地站着。安检口的航班信息不断更新,胡桃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学着林向屿揉自己头发的样子,揉了揉胡琳的头发:“乖姑娘,快回去吧。”

“我送你。”

“送到这里就够啦,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上海而已,放假我就回来。”

胡桃轻声说话哄着胡琳,忽然想到那个夏夜,林向屿对自己说“你不要不开心啦”,他那时候,是否也同现在的自己一样,心底又无奈又柔软。

“胡琳。”

胡琳抬起头,听见“咔嚓”一声,胡桃手中的拍立得闪了一下,一张相纸缓缓出现。

“谢谢你来送我。”

上海的夏天像个大蒸笼,光在马路上站着,汗水就能浸透全身。

一间寝室四个姑娘,都睡上铺,下铺用来做书桌和衣柜。和胡桃头抵头睡的女生叫项洁洁,脸圆圆的,戴一副黑框眼镜,说话就像在打字,噼里啪啦一大串。胡桃对面铺的齐悦是第一个来寝室的人,她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摊在桌子上,全是一位当红明星的周边,公仔、钥匙扣、鼠标垫……让人瞠目结舌。靠门边的女孩是上海人,唐菀静,长得很精致,皮肤又白又嫩,樱桃小嘴,说话声音也细细软软,名副其实的江南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