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番外(第2/4页)

他皱了眉,“菡萏,不听话爹爹可打了!你要想明白,爹爹一巴掌下去,受苦的是你孃孃。”

秾华穿着蝶穿花的长衣,起先那蝴蝶是一动不动的,可是渐渐有了起伏,懒洋洋一撩,然后再没有动静了。

秾华笑起来,“好乖乖,果然心疼孃孃。官家看他多聪明,这么小就听得懂你的话,将来一定比你有出息。”

要说别人比他有能耐,他是一定不能接受的。自己的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简直是对他最热烈的赞美。他洋洋自得,他的孩子就是好,聪明伶俐,有帝王之才,将来要好好栽培。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刚入七月就准备皇后着床,孩子的衣裳鞋袜都置办齐全了,只等皇嗣落地。可是等到月尾,没有要生产的迹象,招医官来瞧,医官侧着脑袋号了半天的脉,最后说:“瓜熟方蒂落,殿下未到时候,还需等等。”

时候拖延得长了,秾华心里不安起来。先前被崔先生掳走二十多天,回来后那些大臣就一直存疑。现在时候到了不生,难免让人背后说闲话。

有时候并不是问心无愧就可以万事不管的,她心里竟也开始忐忑了,官家面前很觉得羞愧。

他见她有异,小心问她怎么了。她垂着嘴角说:“官家可曾怀疑我?”

他有些意外,“怀疑你什么?”

“菡萏到现在还赖在我肚子里,这样算来时候不对了。”她怯怯道,“我怕你对我起疑,这孩子……”

他笑道:“你回我身边就有身孕了,这还有假么?关于菡萏,我心里有数。吉人寡语,贵人慢行,水平流缓,心平不语。听过这话罢?所以咱们的孩子,贵不可言。”

他善于开导人,她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了。可是他坚信,却架不住别人闲言碎语。

到八月十五,禁中中秋办宴,太后淡淡一笑道:“我看这时候该准备了,左不过这几日了。”

这话令人侧目,话里的含义也浅显。如果孩子是秾华被劫出宫后怀上的,可不是现在该生了么!

安国夫人顿时变了脸色,“太姒怀武王,三年才落地。如今皇嗣不过晚了一个月,太后竟这样着急,果然是祖孙情深,太后迫不及待要见殿下。既然如此,不知娘娘(宋人称祖母娘娘)为孙儿置办了些什么?毕竟是头一胎,不单官家和圣人,更是禁庭乃至钺国头等的大事。”

太后乜斜郭夫人,冷笑道:“且看吧,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待孩子落了地,才是真的。”

郭夫人气得咬牙,暗里同秾华说:“这老妖怪要成精了,惹恼了我,拖到没人的地方拔光她的头发!”

秾华苦笑不已,低头抚了抚,心里只管惆怅起来。

所幸八月里未生,一直等到九月低,仍旧没有动静,这可真急坏人了。刚怀菡萏的时候在外颠簸得厉害,是不是伤了他的根基,所以孩子动得少,出生也推迟了?

她提心吊胆,坐卧不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肚子持续在长大,说明孩子是好的。她有时候半躺在床上,掀起衣裳把肚子搁在迎枕上,一手贴着肚子,笑道:“菡萏,同孃孃击掌如何?”

起先没有音讯,只感觉沉甸甸的份量在调头,过了半天才懒洋洋地一个回应,顶在她掌心里,果真应了他爹爹说的贵人慢行了。

官家也开始忧心,“这是要生个佛祖出来么?快满十二个月了!他倒安逸,只恐你生起来费劲。”

这种事急也急不来,她只说:“他长得好,我吃些苦也没什么。”

今上沉吟了许久,“……眼下生,叫菡萏不合时宜了。”

“就叫菡萏。”她固执道,“本来应该生在七月里的嘛!”

他讪讪的,想给孩子争取改名的,结果又一次落空了。

就这样蹉跎到十一月,攻打乌戎的捷报频传时,忽而一天皇后腹中作痛起来。当时今上正在紫宸殿视朝,录景跌跌撞撞跑进来,立在殿门前拱手,“陛下,圣人要生了!”

他手里的奏疏落在案上,啪地一声骤响。还听什么政啊,当然是皇后生孩子要紧。于是文武大臣们掖着笏板、提着袍角,急匆匆赶往福宁宫。皇后在柔仪殿里呼天喊地,众臣和今上在殿外守候,从早上一直守到正午。

但凡爱妻生孩的男人,不管他位有多高,这时候就是个寻常人。今上等得不安的,皇后嗓门好,一声声冲破云霄,他听得站都站不住,跌坐在台阶上。两眼茫茫看着朱红的直棂门,突然心头燃起来,直腰便要往殿里冲。宰相和众人见势不妙强行拉住他,男人不能进血房,皇帝运势关乎天下苍生,岂可儿戏。

他等得浑身打摆,皇后怀孕比寻常人多好几个月,菡萏个头肯定很大,他怕她有危险。从她着床开始,他的视线一直是模糊的,总觉得随时会掉下泪来。只等着最后一刻,孩子落地了,他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好在安国夫人在里面,她有母亲在身旁,不至于那么无助。

他转过身,喃喃对王简说:“皇嗣怀了一年……”

宰相点头,“臣知道,皇后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今上狠狠扣住他的手腕,皇后在殿内使劲,他在外面使劲。

满朝文武都眼巴巴盼着,这是今上的第一个孩子,二十四岁才得,是整个大钺未来的希望。

日头渐渐偏过去,将到未末,殿门开启一条缝,内人往来不绝。今上踮着足尖往殿里看,叫住了一人便问皇后如何。内人们福身,不断重复同一句话,快了快了。

他六神无主,说不行,“朕一定要进去看看。”

又上来一帮人拦住他的去路,他愤怒得想揍人时,殿里传来响亮的啼哭,朝臣们简直比他还高兴,轰然一声喊起来,“生了!”

安国夫人终于出来了,含笑纳福,“向陛下道喜了,是个皇子,母子均安。”

今上晃了晃,喜极而泣。

菡萏呱呱坠地,宫人们称了份量,足有九斤。孩子太大,母亲吃了苦头,他很难想象这么娇小的个头,怎么生出这么大的孩子来。她闭着眼睛气息轻浅,他伏在她床头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拽着她的手,一遍遍亲吻。

钺国有太子了,菡萏落地第二天便诏告全国,大赦天下。

如果太后起先还质疑,后来见了孩子,真无话可说了。太子和他爹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不光五官,连那表情和眼神都一样。别人家的孩子落地像个没毛的耗子,他作养得比别人好,在娘肚子里待够了一年才肯露面,出娘胎便带了一头乌黑的发,乍看赶得上人家五个月大小,自有老成的做派。长得也分外好,嘴唇嫣红,皮肤洁白。只是脾气随他爹爹,懒懒的,有点倨傲,不怎么愿意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