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出逃(第3/7页)

“可陛下……”

“他不是都由得我去了吗?那我便由着性子胡来一回。”

没有说出去的一句话是,反正无论如何,他总是能找出她的错处来的。

夜沉沉,漫天星子点点。

御花园一处僻静的水阁,万黛闲闲地立在栏杆旁,打量着满塘粉白碧艳的芙蕖,神色轻松。身后有人挑帘而入,她应声回头,却见戚淑容身披黑色披风,眉头微蹙。

“你这副装扮……”万黛失笑,“你怎么不干脆穿上夜行衣好了?这附近我都派人暗中把守了,不会有人靠近,你没必要这么谨慎。”

戚淑容不理会她的调侃,淡淡道:“如今正是风头上,当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风头上,什么风头上?阿皎你不是最清楚吗?昨日灼蕖池畔的事情可都传开了,如今阖宫上下无人不知,陛下当众斥责皇后办事不力,让她好生没脸。温慕仪当了三年皇后,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遇上,她那么在乎颜面的人,这次恐怕要气上好几天了。”

万黛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阿皎你现今可真是占尽春色啊!大家都说本来陛下要责罚皇后,却因为你的一句话作罢,还要抬举你的位分,说不得便要从下三嫔提到上三嫔了,再过些时日晋为四夫人也不是不可能。淑妃和贤妃的位置可还一直空着呐!”

“娘娘说笑了。”戚淑容不卑不亢,“正因皇后娘娘如今势弱,臣妾又风头太盛,才更要当心。不然若被她知晓臣妾与贵妃娘娘私下相会,岂不一下就猜出近日之事乃我们所为?”

“她不会猜出来的。”万黛神情笃定,“这回的局费了我好大的心血,断不会如上次那般轻易便被她识破!”

戚淑容闻言沉默。

万黛道:“我知道你心中疑惑,如今事情既已成了一半,我与你说说也不打紧。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招数,我不过是遣人在温慕仪的殿内动了点手脚,在六日前陛下驾幸那晚,给他们下了一味暖情香。”

戚淑容愕然,“暖情香?您是说,您在皇后娘娘的……熏香里动了手脚?”

“温慕仪的香都是由瑜珥亲手调配,那婢子素来谨慎,我怎么可能在她的熏香里动什么手脚?”

“那……”

“是加在灯烛中的。买通一名椒房殿的宫女虽然艰难,多费些周折却也不是办不到。我让她在当夜要用的蜡烛里加入香精,点燃后气味便散了出来,玫瑰、依兰再加上广藿香,自有催发男女情欲的效用。”

戚淑容还是不懂,“纵然如此,瑜珥岂会闻不出来?”

“当然是因为,那些香并不是一起燃的。温慕仪外殿所用的熏香里本就有依兰,我只是在灯烛里放入纯度更高的而已。再用一点手段,让瑜珥得个风寒之类的疾病,她的鼻子不是那么好使了,自然发觉不了。外殿是依兰,内殿则是广藿香,至于玫瑰,温慕仪最近很喜欢用的一种玫瑰薏米粥,我命人在里面混入了一点玫瑰香精……”

万黛说完,看着戚淑容但笑不语。

她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依兰可使人心情愉悦,姬骞与温慕仪闻了这香,心情自然都会好许多。温慕仪表面上装得一副无欲则刚的模样,实则对姬骞十分上心,见他没有用晚膳,自然会劝他吃一点东西,也多半会端出自己近日最青睐的这道粥。

依兰和广藿香是用闻的,玫瑰则是用吃的,都是混在本来就有的东西里面,也就不易被人察觉。

似乎天衣无缝的安排,戚淑容却不愧于万黛对她“伶俐聪慧”的评价,冷静地提出质疑,“臣妾并不懂香,却也觉得这样单独的三味香,不曾经过细心调配,也不是同时闻到,应当不能达到真正的暖情香的效用吧?”

万黛似乎被问到了得意之事,神情十分愉悦,“若是寻常的香精确实不行,但我用的是不一样的。西市有许多来自蛮夷之地的商人,人虽粗鄙,东西却时有好而新奇的。我这香精便来自西边一个叫……凯姆特的国家,十分的纯粹,若将它滴到皮肤上,立刻便会被吸收,连一点油迹都不会留下。温慕仪自负整个煜都最好的调香师便是她从前的傅母和瑜珥,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话已至此,其余的部分便简单了。那名被买通的宫女既然可以在灯烛里动手脚,自然也可以趁人不备将证据销毁,况且只要控制好香精的分量,到时候恰好燃尽,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连销毁证据这个环节都可以省了。

那么便只剩下一个问题。

“您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成全陛下与皇后的一夜恩爱吧!

万黛不答反道:“我前阵子听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说出来你定然不信。”

“您且先说来听听。”

“你信不信,这个世上居然会有一对夫妻,成婚五载却未有夫妻之实?尤其是,这个夫君还是这世上身份最尊贵的男人……”

戚淑容乍一听还没明白,反应过来后瞳孔猛地缩小,“您是说,陛下与皇后娘娘……他们不曾?”深吸口气,“这太荒唐了!”

“可不是!”万黛道,“我刚得知的时候也是不信,若非消息来源绝对可靠,我都要拿这件事当个笑话了!”

水阁内沉默了一会儿,戚淑容逐渐从震惊中平静下来。她很懂分寸地没有去问她的消息来源是什么,只是道:“所以,您是从这件事情看出了他们二人的症结所在?”

“当然。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他十分上心的女人,却能忍着五年不碰她,内里可以剖析的东西那便多了去了。我思来想去足足两日,总算是想明白了。”转头看着戚淑容,一字一句道,“温氏,才是他们最大的问题。”

戚淑容这回不需要解释便立刻明白了。

世家权重,危及皇权,所以陛下对皇后、贵妃也好,其他世家出身的嫔御也罢,从来都是存着一份防备之心。

这些是她早就知晓的,只是她不知道,原来那两个人之间,居然……

真是冤孽。

“噢,还要多亏了你前阵子提供给我的那个消息。惠妃居然与江楚城有那样的牵扯,实在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戚淑容看向夜色下静静绽放的芙蕖。

江楚城是叔父的关门弟子,从他八岁起叔父便传授他武功兵法,一直到他十五岁那年。在那之后他被家人狠狠管束起来,整日待在学堂读书,以备入仕。那时候叔父还曾深深惋惜过,说是这么好的一个苗子,眼看就要被耽误了。谁知两年之后他居然自己醒悟了,硬是顶住一切压力决心去从军。

临行前他来见过叔父,跟他说了那个贵女臂搁相赠的事情,还画了那位递送臂搁的侍女的画像,想让叔父暗中打探下这是哪家的婢子,他也好顺着去探寻那位小姐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