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离间(第4/9页)

慕仪一惊,这才看向空无一物的墙壁,“没了?当真没了?”

“此等大事,我唬你作甚?”

慕仪大受打击,心心念念的太祖御笔还没瞧上一眼,居然就这么没了?这可是太祖斩杀赵舜后切掌取血,以自身鲜血写就的御书啊!到底是何人这般大胆居然窃了去!

等等!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举世无双的珍宝莫名失踪,不明就里的主人翁凑巧经过案发现场,然后便被诬成窃宝贼,从此陷入各种追杀迫害,九死一生之后终于查出真相沉冤得雪……

传奇小说里都是这个套路啊救命!

好像是为了印证她心头所想,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撞开,八个戎装甲胄的兵士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手中寒光冷冽的长刀笔直地指向他们。

周映见状立时上前护住姬骞,怎料对方淡淡瞥她一眼,她一愣之后便明白过来,后退几步挡住了慕仪。

“大胆贼子,居然胆敢盗窃太祖御笔!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你有几颗脑袋!”领头的队正杨威看着空白一片的墙壁良久,方咬牙切齿地怒喝。

今日原是受了盛阳郑氏二公子的再三请求,他才不得已放了这对男女入内,却仍旧谨守规矩,不敢让他们入得太祖圣地,只许在二楼览胜。谁知片刻前突然在楼下听到一声巨响,匆匆赶上来却看到原本驻守三楼门外、身手最好的四个兄弟齐齐晕倒在地。他惊疑不定,撞开大门就看到本该在楼下的二人并一紫衣女子立在屋子中央,太祖御笔已然消失无踪!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要面临的抄家流放甚至砍头灭族的命运,他就不寒而栗,惊惧暴怒之下只恨不得立时斩杀了这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的两个人!

“要不要这么狗血啊……”慕仪无力扶额,切身体会了那些被冤枉的主人翁们的心情。

“几位大人,无凭无据便称我等为窃宝贼人,怕是有失公允吧?”姬骞淡淡道,眉眼冷冷。

杨威冷笑,“此间就你们几人,不是你们,难道还有别人不成?当真是包天的胆子,这样抄家灭祖的大罪也敢犯,某今日便让你知晓王朝国法何在!”

姬骞蹙眉,慕仪见状心头一紧,难不成今日真要被诬成窃宝贼给抓起来?那这事情可就大了!堂堂左相千金被抓到大牢里去,罪名还是偷东西,就算最后把事情理清楚了,温氏也丢不起这个人啊!真是很难想象到时候父亲的脸色……

慕仪痛苦地皱起了眉,伸手扯了扯姬骞的袍袖,“快想办法!我可不去牢里……”

姬骞看着她皱在一起的眉毛,眼里染上一丝笑意,回头方欲开口,杨威便厉声喝道:“把这些贼子给我拿下!”锋利的刀尖眼看便要刺了过来——

一道黑影突然从某个角落一窜而出,头戴斗笠黑纱遮面,没有人看清他如何动作,只听得剑鞘划破空气的声音和几声闷哼,便见八个兵士全被掀翻在地。那人也不恋战,见状立刻抽身而去,从轩窗一跃而出便朝南而去。

姬骞神色一变,一挥手立刻四个影卫从暗处现身,同从地上爬起来的兵士缠斗在一起。他不理身后的激战,亦是破窗而出,紧随黑衣人之后。

这变故发生得迅疾无比,慕仪尚不及反应便见二人身影已越来越远,忙道:“阿映阿映,快带我追上去!”

带着温大小姐追击贼人的危险程度远高于带她去闯琼华楼三楼,但这回周映已不敢发表异议,抱起慕仪纵身一跃,便追了上去。

周映能被姬骞派来近身保护慕仪,身手自然不是盖的,很快她们便远远瞧见了姬骞白色的身影,立在江边看着某个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这已经是今日他第二次摆出这个姿势了,慕仪不免有些腻味,落在他身侧,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轻晃一下,“喂!想什么呢?这里难不成也丢了一幅太祖御书?你追的人呢?”

姬骞身子一偏,看向她的表情颇有几分莫名其妙,“你如何跟上来了?”

他的眼神还有些恍惚,似乎被什么东西乱了心神般。慕仪看到他的表情心头一跳,一股异样的感觉潮水般漫上来,她不受控制地扭头,朝他方才注视的方向望去。

六月份的青凌江之畔正是一年中最美丽的时候,草木葱郁,江水碧透,一处栈桥远远伸进江水中,几只野鸭子在绿滢滢的江面上凫水,绕着栈桥游来游去,煞是可爱。

而在这栈桥之上,一个身影静静坐着那里,头戴箬笠、身披蓑衣,右手执着一根鱼竿,半天都不动一下。似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垂钓之人,可偏偏只远远瞧着他的身影,便使人觉得宁静超然,如身在世外。

不像是渔夫,倒更像个隐士。

慕仪有些莫名其妙,纵然是个风姿超然的隐士,却也不至令姬骞瞧出了神去,难不成他最近好起男风来了?那自己和他未来的姬妾们该如何是好?

正乱七八糟地操着闲心,却见那垂钓之人脑袋微动,斗笠微微侧开,一抹雪色露了出来。

莹玉一般剔透的肌肤,描得极美的远山黛,并不十分嫣红却线条美好的唇。淡若云烟的美人。如一幅在极品玉版宣上晕染开的水墨铃兰图。

静雅,超然,美得出尘。

心似漏掉了一拍,然后所有的节奏都随之错乱,慕仪只怔怔地盯着前方,没了反应。然不过三息的功夫她便清醒过来,立刻转头看向姬骞,对方正凝视着那美人,黑沉深邃的眼眸中不复先前的恍惚,反倒带着一种异样的光彩。

是极少见的专注。

她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有什么早已注定会到来的东西终于来了,心头紧窒之外又带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如一个在恐惧中煎熬许久的囚犯终于见到判决,就算明知最终仍旧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但至少不用再继续等待下去了。不用再怀着希望和绝望痛苦地等待了。

姬骞没有注意到慕仪的异常,只是提步朝栈桥走去,甚至没有唤她一声。周映见状有些担忧地看向慕仪,却见她神色如常,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她挥手示意周映退下,然后提步跟上姬骞,举止一如往常,步步皆是世家大族悉心教养出的优雅端庄。

垂钓的女子感觉到两人的靠近,却连头也没转一下,仍旧定定注视着江面漂浮的鱼线。

姬骞在她身侧不远处站定,拱手行礼,“某寻人至此,想与姑娘讨个方便。”

那女子闻言不语不动,似没听到一般。姬骞也不着急,保持着姿势静静等待,好像只要她不说话便会这么一直站下去。

良久,那女子终于回头,淡淡道:“我不知你寻的何人,也给不了你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