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断情(第3/14页)

慕仪不可置信,“怎么会没联系?我句句都切题好么!”

“那裴休元不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吗?我觉得你感慨的主题,应该是美色误人才对。”

“谁说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明明是他们自己弯弯肠子太多,我就是个幌子!”到现在她都还没彻底搞明白剧情呢!

“他们?”

慕仪发觉自己话多了,及时闭嘴。秦继见状也没在意,她防备他是应当的,毕竟说到底他们才见过几次,彼此都还是陌生人。

慕仪却过意不去了,人家刚刚救了你,转头你就一脸提防地看着人家,实在有些不应该。她尴尬地笑笑,正打算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瞧见他的神色,奇道:“绍之君看起来,心情好像很不错啊?”

确实,今日秦继没有戴帏帽,英俊的面容袒露在阳光下,眼神清亮、气质洒脱,浑身上下带着股说不出的自在从容,与那夜青凌江上那个矛盾忧愁的男子判若两人。

秦继闻言笑意淡了点,沉默片刻后道:“都是托温大小姐你的福,继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是关于令祖之事?”

“没错。”秦继道,“此前半生,我一直为此事奔劳,难得一日自在。似乎拿到御书将其焚烧祭祖,便是我此生唯一的追求,至于在这之后要何去何从根本没有想过。事实上,我潜意识里也一直认为,就算苍天庇佑可以心愿达成,但犯下如此大罪,也是难逃官家的追捕,根本没可能继续活下去。可是上次看了那封信,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厉害……”

这话题太沉重,慕仪只能沉默。

“我已将书信在家母墓前焚烧,并将小姐告知我的那番话也说给她听了,希望九泉之下,她能够明白。”

慕仪露出个笑容,“这样也是好事啊,绍之君卸下这个枷锁,以后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秦继目光落在她身上,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是,我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慕仪被看得心头一跳,忽然生出丝莫名的紧张。这感觉太奇怪,她本能地避开,于是拙劣地转移话题,“那个,绍之君今日怎么如此凑巧,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秦继面色微变,不自然地转过头,眼神上下漂移,就是落不到实处。慕仪见他这样,那莫名的感觉更加强烈,竟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你不会是,一直暗中跟着我吧……”

话一出来,她就自己吓了一跳,再看秦继,似是被人点中心事一般,要多窘迫有多窘迫。

慕仪就在这样的神色中睁大眼睛,心头有个猜测随即浮出水面,可她有些不敢相信,看着他喃喃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秦继忽然凝视着她,目光清亮,似乎带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一字一句清晰道:“我跟着你,因为我担心你会遇上危险。”

慕仪呆呆地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没错,就是你心中猜测的那个意思。我确实是因为那个原因才跟着你的。

她慌乱地低下头,这才发觉脸颊已经红透。

那番话似乎也耗尽了秦继的勇气,他看着垂首不语的女子,心头滋味难辨。

“我……出来也大半天了,我得回去了……”仓皇着撂下这么一句话,她就要转身离开。

“温大小姐。”秦继却叫住了她。

慕仪疑惑地回头。

“你的头发。”刚才被那两个地痞纠缠,虽然没碰到她,却也让她原本一丝不乱的发髻出了点岔子。

慕仪伸手摸了摸,没发现哪里有问题。秦继无奈,只得走上前去,“是这里。”手指捏着髻上一支歪斜的金钗,郑重地把它重新插好。

慕仪浑身僵硬,不知该做何反应。

面前的男子是武功卓绝的侠客,那双手本该握着染血的兵刃,招招都能取人首级。可是此刻他却站在她的面前,用那只杀人的手,耐心替她插好发钗。

更要命的是,片刻前他才跟她说了那样的话。

插好金钗之后,他的手指无意抚过她冰凉的秀发,指尖陌生的触感立刻让他心头浮起一丝异样。

慕仪忽然往后退了一大步,抬头严肃地看着秦继,“阿仪多谢绍之君出手相救……”

“你方才已经说过了。”秦继提醒她。

“……我再谢一次!”慕仪面色不变,“现在,请恕阿仪告退。”

秦继没再阻止,看着她转身大步离去,一开始还尽量保持了仪态,每一个步子都走得十分优美,接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简直是一路狂奔。

那架势,倒像是后面有鬼在追她。

这天晚上慕仪愁眉苦脸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了大半夜,也没想通这事儿到底要怎么解。

秦继下午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在跟她表白心迹。这样的事情她其实并没有怎么遇到过。她刚出生便与姬骞定了亲事,整个煜都谁不知道她是四皇子姬骞的未婚妻,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招惹她?

前一阵倒是终于碰上个对她一往情深的裴休元,然而慕仪只消冷静思考一下,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若说裴休元对她一见钟情那简直太可笑了,以她的容貌,拼别人绰绰有余,拼这位当下皮相第一的美男子就是自取其辱了。

裴休元打小看着自己那张脸长大,怎么也不可能被她这种级别的“美色”给蛊惑了!所以对这位第一美男的偏爱,慕仪一直保持淡定清醒的态度。

但今下午的秦继却是不一样的。他眼神里的感情明明白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错。

他是真的,爱慕上了她。

所以他甚至不顾自己身份微妙,还一直在暗中保护她。

这么想着她忽然就从榻上爬了起来,掀开帘子就朝外走去。瑶环本来坐在纱帘外给她上夜,正打盹打得迷迷糊糊,却被她的动静一惊,这才发现本该躺在床上的小姐已经跑到院子里去了。

“小姐,您怎么起来了?是要什么东西吗?”她一壁问着一壁跟了上去。

慕仪却没有回答她,只是站在院子中央呆呆出神。她穿着素色的襦裙,乌发散在脑后,整个人分明还带着小女孩的稚气,可露珠一样清亮的眼眸里蕴藏着的,却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愁思。

“瑶环你说,从这里可以看到郑府外面吗?”她喃喃道。

瑶环披了一件披风在她肩上,“小姐这间院子可是在郑府的第四进,怎么可能看得到外面啊!”

“是啊,看不到。”她轻声道。明月高悬,她举目望去,只能隐约看见郑府一重又一重的院墙,根本看不到最外面的景致。

那么他此刻,是在郑府的外面吗?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笛声,慕仪一瞬间的想法便是,难不成是秦绍之在吹笛?可仔细一听便知,笛声是府内某处传来的,不可能是被阻在外面的秦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