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陶心诚是不知道乐明申曾经这么“微妙”过,此刻的她下巴顶着膝盖,手里攥着乐明申给她的纸,眼睛看着地面,地面上被雨水溅起的一个个水圈儿似乎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乐明申觉得他刚刚的话算是白说了。

他叹口气,说:“回去吧,不然你真要感冒了,一感冒就发烧,然后肺炎,肺炎挺难受的。”

“乐明申,你说你认识我十八年,那你一定知道赵洛阳,你觉得他咋样?”

“不咋地。”乐明申撇撇嘴,“油头粉面、招蜂引蝶、沾花惹草……”

评价起赵洛阳这人,乐明申总有着一卡车的负面词汇等着,他才起了头,陶心诚就严肃了表情。

“你骗我,我肯定不认识你,我认识的人都不会和我说赵洛阳的不好。”

乐明申看着乌漆漆的天,啧啧嘴,很不情愿的改口。

“说错了,他那人学习好。”

不就是死读书嘛!

“人缘好。”

小白脸,光有女生缘,哪个男的喜欢和他玩了,我就不喜欢!

乐明申干巴巴的逐条说着,边说心里边腹诽,陶心诚手托着下巴,听着。

这么好的赵洛阳有了女朋友,那人不是她。想到这儿,陶心诚心又开始难受。她不是个爱哭的人,难过了最多就抽抽鼻子,今天她哭的真很破天荒。

说了半天,乐明申觉得他快没词儿了,他偷偷瞧了眼陶心诚,真想对她说:够了吗?编不出来了,真就这么多了。

“明申哥。”

乐明申一惊,她这算想起来了?

“如果我真的叫你哥,如果你说的那些是真的,我想求你件事。”

“别和我说‘求’,二呆和我说‘求’,我会起鸡皮疙瘩。”乐明申搓了搓胳膊,鸡皮疙瘩倒是没有,都是湿漉漉雨水,他有点儿冷。

“只要不是用钱的事,你明申哥no problem。”拍着胸脯他说,他没说,如果是你的事,钱也不是问题。

“你能帮帮我吗?我真的喜欢赵洛阳,很喜欢很喜欢。”陶心诚低着头,牙齿咬着嘴唇,也像咬着乐明申的心,别说,还真他妈的疼。

“那你是咋答的?答应了!”办公室里,陈升平的屁股碾压着桌上的一沓A4纸,印着铅字的纸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呲啦的“惨叫”。看不过去的乐明申一巴掌拍开陈升平,救下了那沓纸,那是他新收治的患者的档案。

“不答应怎么办,不答应她就会说,‘之前我也帮你找过女朋友,现在就当报恩你也该帮帮我了吧!’”乐明申有点儿佩服自己,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心情去模仿二呆说话。

“我觉得与其说你报恩,不如直接告诉她,你想以身相许呢。要我说,你看上的这个女人,可真尿性,人家都有女朋友了,要你帮忙,帮忙做三儿啊?”

“三儿个头,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想让我帮她忘了赵洛阳?还有,你不尿性,你不尿性结婚一年就离了,你不尿性,你不尿性老婆怀着孩子和你离得婚你都不知道,你这个吃粮食是浪费,喘气呼出来的二氧化碳都比我多一倍,只想着收入基本没啥产出的中胖男人,凭什么说二呆尿性,就算她尿性我也乐意!”乐明申举着手里的一厚哒A4纸啪啪打着陈升平的肚子,一直把他打出了办公室。

陈升平就纳了闷儿了,乐明申是不是没事儿呆着的时候都是在思考怎么骂人啊,嘴皮子这么溜。 房里的乐明申是有点儿憋气,他很清楚,也明白,陶心诚要他帮的这个忙是什么意思。他了解二呆,倔强、坚持,有这个想法多半是赌气后的冲动,没关系,只要他在,他会照顾好二呆的,何况,呆在她身边,什么事儿都近水楼台么。

倒了杯水,重新坐回椅子上的乐明申盯着水杯,觉得他这个动机很龌龊,他这个人也龌龊,可他没办法。

为了爱情在算计的乐明申觉得他是龌龊的,可同样在为爱情算计着的陶心诚却少了些自知。打个喷嚏,她病恹恹的抬起胳膊,她妈顺手拿走了夹足时间的体温计。

“阿弥陀佛,这次破天荒没发烧。”笃信佛教的陶妈妈确认过陶心诚的体温没超标后,双手合十,一副谢天谢地的样子。

鼻子拧红了的陶心诚撇撇嘴,也不知道分开时,那个叫乐明申的给她吃的是什么药,还真就有效了。

“妈。”陶心诚做了几次深呼吸,觉得鼻子还是堵着,“那人真是我爸?”

“如假包换,孩子我能在马路上随便捡一个,孩子亲爸可不好捡。”陶妈妈摇着头,给陶心诚剥橙子。

陶妈觉得她在开玩笑,陶心诚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笑。

接了橙子,她咬了口,“那我为什么把他忘了,如果我忘了我爸,为什么我记得你?还是说他虐待我,对我不好了?”

“怎么可能,你爸特疼你,而且你没出事的时候,你可是更亲你爸,当然了,世界杯的时候你和你爸不亲。”想起上次世界杯时,因为支持不同球队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直接大打出手的父女俩,陶妈笑了,笑完她又叹气:“你啊,怎么专挑最亲密也最爱你的人忘啊。”

最亲密的人?那个乐明申也是?

怎么可能!

可能吗?

夜晚,躺在床上的陶心诚翻来覆去睡不着,感冒让她脑子发胀,她不是没有回忆过乐明申说的那些事,她记得那些事,只是那些事里没那个叫乐明申的人的影子。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她拿起手机,在联系人列表里找了半天,找到一个叫乐小扣的。她和这个乐小扣有着一百多条的短信息。

乐明申也没睡,他在和一个同学通电话,越洋电话,对方是脑神经方面的专家,现在在欧洲一家私人医院供职。

前段时间这人外出学习,直到今天乐明申才联系到他。

乐明申简单的说了下陶心诚的情况,对方听完啧啧了两声,“乐,这种失忆的方式很少见,但不是没有。”

“能治愈吗?”

“怎么说呢?可能性不是没有,只是小的可怜。你刚刚说她这次忘记距离上次忘记的时间间隔是两个月,再往前推上一次比这次要长些。你也是学医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陶的情况在变糟糕,也许这次她会在更短的时间里就忘了你。”

“……”

感觉到乐明申的失落,对方又给他打起气来:“不过也别灰心,医学上最不少的就是奇迹,中国不是有话天无绝人之路吗?外国也有话……”

“God bless you.”

“God bless you.”

他们异口同声的说。

这句话是读书时同学们常说的一句话,那时候,大家祈求的不过是考试成绩,而此刻,隔着大洋 彼岸的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