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生日这天,天气好的不像话。乐明申约我吃饭,说有话想对我说。

他想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毕竟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挂断电话,我脸有些发烧。我喊我爸:“爸,乐扣那家伙估计是要和我表白了,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我爸哼了一声,“就他那一脸穷酸相,当然不能答应了!”

我知道我爸是开玩笑的,从一开始,他的确不喜欢乐明申,不过这么多年了,在我身边流连忘返的人不少,可直到现在还在的就乐明申一个。

乐明申说是我给了他一个完整健全的少年时代,我没对他说,也是他陪我走过我人生那段最最艰难。

现在想想,什么艰难啊,不过是一场没结局的恋爱罢了。

我换好衣服,去隔壁看老头儿,老头儿还拿着身架,死活不换衣服,我过去扯扯他的袖子,“喂,如果我今天真是去接受表白的,我可不想我爸穿的没我未来……男友帅。”

老头儿白了我一眼,“还男友,还给我玩个小停顿,你是想说老公还是什么?告诉你,不多观察这小子几年,你们休想给我谈婚论嫁!”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老头儿你真烦。”我笑眯眯的拿起床上的领带,“这条黄色的怎么样?”

“不要,我要斜纹那条。”

我:……我家老头真是有够闷骚。

选好衣服,老头儿又死活要吃了饭再出门,不是我说“你不留点儿肚子去吃乐扣的啊”,估计他就要把那一整块三明治都吃光了。摸着肚子,老头儿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吃了吐这种事情是减肥期女生才会做的事,你给我省省吧。路上多走走,也就消化了。”

老头儿想想,估计是赞同,于是很愉快的说了好。

可当他看到我从车库里开出来的车时,他知道自己上当了,就这样,他是根本没机会散步消食的。

“混球,没嫁人呢,胳膊肘就朝外拐了!”

我才不承认呢。

开出小区院门,我调转方向盘,把车开去了东面,与乐明申的约会地点背道而驰的方向。老头儿问我开去哪儿,我说去接个人。老头儿又问是谁,我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怎么就有个十万个为什么的爹呢。我还是回答了他,我说:“去接乐明申他爸,亲爸。”

乐明申对那个男人一直存着心结,老头儿说是年轻男人不值钱的自尊心在作祟,他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

我问:“那你就没廉价过啊?”

老头儿认真想了想,点头,“我和他这么大的时候,比他还不值钱。”

我家老头儿诚实的这个品行,我一直很欣赏。

天气不错,风和日丽,我心情不错,哼着小调,开着车,没多久到了目的地,眉山路85号。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第二级台阶上,看到我们的车远远招着手,我见过他两次,两次都是他在和乐明申闹不愉快,他是乐明申的亲爸。

“叔叔上车吧。”我指指后车门,让他上车。

他上来,样子有些局促忐忑,“心诚,那孩子一直恨我,今天我这么冒冒然去参加你们的聚会,会不会不好?”

“不会的,叔叔。”我摆摆手,“有我在,他不会的,何况是今天。”

我踩下油门,开动了车子。一路上我继续哼着歌,后视镜里,乐爸似乎也被我的情绪感染,眉眼开始舒展。他让我和他说说乐明申,我没开口,副驾驶上的我家老头儿倒是抢先一步:“你那个儿子,不咋地,心眼儿太小,还小家子气,抠的要命!”

“他对我不扣的。”我笑眯眯的说。

听了这话,老头儿赞同的点头,“这倒是,就对你不抠,他如果对你也这样,我让他进咱家门才怪!”

因为我和乐明申,两个老头儿有了共同话题,我爸回头和乐爸说着话,我的车也驶进了城市最拥堵的一段路,路况不好,车流行进艰难。

就在这时,乐明申来了电话,问我到哪儿了,我报了地址,然后听见他叹口气,“那还要很久呢……”

“很急吗?”我问。

“也没有。”他答。

我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口是心非,他当我不知道他是预定了什么吗?

我嘿嘿笑了两声,“我骗你的啦,等我十五分钟,而且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我看了眼后座的乐爸,他正朝我咧嘴,笑容勉强。

没事的,父子关系早晚会好的。我心想。

我开着车离开了大路,路旁风景渐渐变了颜色,老头儿扶着扶手问我干嘛上这条路,听说这条路出了蛮多事故的。

我分出一只手拍拍老头儿的肩,“你还不信我的技术啊!”

老头儿再没说什么。

如果我能预知到未来,我是宁肯让乐扣多等那么一会儿,也不会走那条近路的。

那条路,路况复杂,在一个多岔口地方,一辆疾驰跑车飞速冲向了我们,当我看到近在咫尺的跑车时,不知怎么的,我的手就不好使了。

还是老头儿在关键时刻帮我打了方向盘,车子避免了和跑车的正面相撞,在我陷入彻底的昏迷前,我看到老头儿趴在已经破碎的窗玻璃前,人事不知。我看不见乐爸的情形。

好漫长的一觉,我不知道自己是睡了多久,总之醒来时,周围充满了消毒药水的味道。

医院。

妈妈不在,乐扣也不在,我身上插满各种管子,显示着波形变化的仪器在床头发着均匀有速的滴滴声。

我想起了车上的其他两人。

我拔掉身上的管子,下床。

走廊很长,人不多,就几个护士偶尔从身旁走过。我去了护士站,想问问老头儿和乐爸的情况。 恰好护士在说这事。

可我听到了什么?

车祸很惨,死了一个,一个才被确诊为植物人。

“我听交警队的人说,是车子临时变了车道,不然开车的小姑娘也活不了。可惜了植物人的那个了,听说是小姑娘的爸,要我说,植物人还不如死了呢,多拖累家里啊。”

“要我说还是植物人好点,至少给家里留了念想,我听说死了的那个,他儿子在手术室外已经站了五个小时了。”

乐扣……

我脚发麻,觉得挪不动步子。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妈妈,面对乐扣了。

那天,我悄悄去了监护室,里面躺着老头儿,我看见妈妈坐在床边,拉着老头儿的手不停说着话。

我趴在窗子上,小声说着:“老头儿,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开去那条路的。”

那天,我在手术室外远远看着乐扣,真像护士说的,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我没叫上叔叔,或许这些就都不会发生了。我咬着嘴唇。

那天,我没惊动什么人的回了房间,我睡了好长一觉,醒来时,我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胡子拉碴的站在我床边,眼神担忧,我想不起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