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喜出阁郎情妾意(第3/6页)

只是后来闹了盲眼退婚与有妇之夫纠缠不清等一连串的事,坊间相传她琴技的少了,传她八卦是非的多了,鲜有人再说那什么“妙手仙琴,天音自来”的话了。

而居沐儿其实素来低调,她教导众花娘弹琴时从不炫耀琴艺,只是依她们各自的状况从最基本的技艺教起,并不自己弹琴显摆。这也令得众花娘心中早有好奇,传言里说得神乎其神,却也不知这居沐儿到底琴技如何,如今有人一提,众花娘便起哄附和让她弹琴。

居沐儿只是笑笑:“厉害的曲子是怎样的?”

一花娘神秘兮兮地道:“我上次听几位客人谈论,说那琴圣师伯音才是真正的琴界大师。若论琴技,当今世上,怕是无人能出其右。又听说,多少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听他弹奏一曲,偏偏这师伯音是个怪人,他有一规矩,只弹给知音人听。”

“知音人?”有人奇道,“那得怎样的,才能算得上他的知音人?”

“该是懂琴知琴的人吧?”另一人道。

那花娘应道:“应该就是了。我听客人说,吏部尚书史泽春便是这样的。”

居沐儿心里一动,静静听着她们聊。

一人嚷道:“吏部尚书不就是被师伯音杀害的那个吗?”

那花娘点点头:“正是他。听说史尚书是个琴痴,家里摆满了一屋子的琴谱和名琴。但凡听说哪里有新谱妙谱,哪里有名琴好琴,他都要去看上一看。若是碰到中意的,千金散尽亦要买来。他爱琴迷音律,想尽了办法求师伯音一聚。后四处打听,托人游说,在师伯音的住处前亲手秀了几曲琴音。他如此心诚,又是琴中妙手,终是打动了师伯音。据说两人对琴合奏,弹了三天,成为至交好友。”

“啊,至交好友,那怎么师伯音还要杀他?”

“听说是史尚书得了一本绝妙琴谱,他悟不透弹不好,便请了师伯音来府请教。由于这琴谱甚妙,师伯音便起了贪念,想让史尚书割爱,史尚书不愿,两人起了争执,这师伯音怀恨在心,为夺琴谱,便在史家的饮食里下了毒。”

“好生毒辣。”几个花娘惊呼,为那冤死的史尚书抱起不平来。

那花娘又道:“那师伯音在行刑琴会上,据说弹了一连串的曲子,其中便有那绝妙琴谱的曲子。居姑娘,不如你就弹弹这绝世琴曲,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此话一出,众花娘大声应和。这闹出惊天大案的琴曲,自然人人都会好奇。

居沐儿淡淡一笑:“我是没有见过什么绝世琴谱,又哪能知晓师先生临刑前弹的是不是那琴谱上的曲子?再者说,师先生琴艺非凡,宛若天人,他在行刑琴会上弹的那些曲子繁复精妙,我是听得入迷,但过后倒是记不清了。你们提的这要求甚高,我弹不了呢。”

众花娘吁声,大叫遗憾。居沐儿拨拨弦,开始抚出琴音,慢声道:“我还是弹一首你们最熟悉的《春日暖》,你们听听有何变化,若是觉得我弹得好,便想想,如何好?”

她一边说一边弹了起来。这《春日暖》是花楼里最爱弹的曲子之一,旋律柔美,曲调简单,一来容易弹,二来意境美,三来不落俗又并非高寡之音,所以很受花娘的喜爱。

这曲子几乎学琴的花娘人人会弹,甚至学会这一曲便在楼里也能勉强算是会琴之人了。所以花娘听到是弹《春日暖》,都提不起劲来。

但居沐儿似听不到她们的抱怨,不急不缓地将这首曲子弹了下去。起初是大家都熟悉的旋律,懒洋洋又有些甜蜜蜜,这是花楼里最爱的调调。可是居沐儿再弹下去,却忽然变得轻快起来,像是春日初耕,农家忙碌,让人浑身起劲,精神十足。再弹到第三遍,却变成绵长幽怨,好像是等到了春暖花开,却等不到情郎的身影……

居沐儿一共弹了六遍,每一遍均有些许变化,却又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六遍弹完,她停了下来。

花娘们全都一愣一愣的,就算是琴技一般听不出什么玄妙之音的,也能听明白这简单的曲子被赋予了六种变化。因是她们最常听的,所以反而是绝想不到能这般不同。

居沐儿道:“学琴并非一板一眼,欲求精则多练,欲求美则多变,随心所欲,有情有意,自然能有好琴音。我能教你们的,便只有这么些了。”

花娘们醒悟过来,赶忙道谢。居沐儿微微一笑,说道:“也过了这许久了,大家散了吧。这里我不会再来,在此与姑娘们别过了。”

花娘们纷纷站起道别,戴上面纱,鱼贯着出去了。

苏晴在外屋等着,见人都走了,可居沐儿好半天没出来,她便跑到里屋门口唤了一声,却见居沐儿在发呆,似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个戴面纱的女子又返了回来。她越过苏晴,走进屋里,唤了一声:“沐儿姑娘。”

居沐儿怔了怔,回道:“悦瑶姑娘。”

苏晴在门口歪着脑袋看着她们。

林悦瑶走近居沐儿:“我有些琴艺问题,想再请教请教姑娘。”

居沐儿明白过来,转向门口的方向道:“晴儿,你再等我一等。”

苏晴应了,虽然好奇,但还是听话地关了屋门,自己又返回外屋坐着。

林悦瑶见屋里只剩下自己与居沐儿,这才放心地拿了把琴,坐到了居沐儿面前:“姑娘要嫁进龙府,那一白的死因,姑娘还会助我查下去吗?”

“当然。”居沐儿没有犹豫。

林悦瑶听得此言,舒了口气:“姑娘重情重义,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听得姑娘的婚讯,我还以为,从此之后我只能凭一己之力为一白申冤了。”

林悦瑶说的“一白”名叫华一白,是国中闻名的琴师,亦是年轻一代琴师中最出色的一位。他生性狂放洒脱,张扬不羁,喜饮酒斗琴,是各花楼的常客。

当日师伯音行刑琴会,华一白与众名家琴师均有到场。其中几位听出了师伯音的琴音里含了玄妙之意,于是琴会之后便聚在了一起相议。

师伯音临终之前弹的那曲子曲折绵长,是拼揉了好几首曲子交错而绎,最后的意思,大家猜测是个冤字。而蒙冤之意的后面,紧接着一首大家从未听过的绝妙好曲。大家都觉得,这曲子里定是藏了这桩奇案的真相。

师伯音在当时是琴师界里仙人一般的人物,人人仰慕钦佩,都企盼着能结交相识,若能得他指点一二,便是不憾终生。如此人物,如今竟有可能被冤至死,众琴师不免群情激愤。

但这案子是刑部严查,皇上亲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布衣琴师只凭听了曲子做的猜测便来翻案。于是华一白提议,要把师先生在刑场上弹的曲子完整地记录下来,大家反复钻研,定能找出些线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