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将军(第2/5页)

“……”

原来不是石头,是一只脚。穿着硬邦邦锃亮亮的战靴。

“……”

就算是战靴,也不能硬得跟石头一样啊。

安若晨顺着战靴往上看,粗壮的大腿,结实的窄腰,铠甲也掩不住的精壮胸膛,再往上,是一张刚毅冷硬如石凿的脸。

那张脸此刻正俯视着她,没有表情,不惊讶不疑惑不愤怒,好像凭空滚下来一个姑娘趴在他的脚下,对他来说相当于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一下,不是趴着。

是跪着!

安若晨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姿势不雅,赶紧爬了起来。

他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也可以的。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泥,然后低头找到了她的包袱,正要弯腰去捡,眼角余光却发现了什么,她迅速转头一看,目瞪口呆。

路的那一头,竟然密密麻麻或坐或站着一大群兵大哥。人数之众多,超出了安若晨一眼能估量出数量的范围。更吓人的是,兵大哥们此时虽然不说话,但都一脸趣味地看着安若晨与那个石头脸汉子。

安若晨无法安然自若了。

被一大群汉子看见她滚下山来跪在一个汉子的脚下,这算什么事?

中兰城是座边城,邻近南秦国。

虽然长年以来南秦国都很安分,但今年却是闹了几桩事。事情不大不小,说不得它有进犯之意,却也不得不防。

于是龙大领了皇命,带兵镇守萧秦边境,也就是要守着这中兰城。

军将驻地,在中兰城城南。龙大领着将兵们日夜赶路,近城时让大伙儿歇了歇脚。龙大自己站在一处山坡下,思索着驻军后的军务安排。

忽然坡上异动,呼啦啦滚下一人。

一个姑娘。

面容姣好,看似二八年华。眼睛有神,澄净伶俐。气息沉沉,不会武艺。

龙大很快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做出了判断,这个女人该是没什么威胁。所以他没有拔刀,他只是看着她。

安若晨却是没心思与这群汉子看来看去了。从最初的震惊与尴尬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想到她眼下最紧要的,就是赶紧接着跑。

刚要弯腰拿她的包袱,却听得身后坡上一声大叫:“大小姐!”

安若晨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没有回头看,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她在想她该怎么办。

现在再跑肯定是跑不过了。而且,她不能让他们回去报她逃家逃婚,那样她一定会被没收所有的东西,会被锁在房间里直到出嫁。她不能陷入如此被动凄惨的境地。

这次没逃成,她得留条后路给自己下回再逃。可她能怎么办?

安若晨听得身后安平的声音唤着她,听到他们几个正冲下山坡。她微转头,看到了路对面那一群将兵当中,飘扬着一面旗,那旗子上,绣着一个威武的“龙”字。

安若晨猛地一把握住了面前石凿大汉的手,叫道:“龙将军,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喊完这句,安平等三人也站到了她面前。安若晨没理会他们,又说道:“素闻龙将军大名,小女子仰慕已久,盼能得见将军真容。今日闻得将军来到中兰城,小女子历尽周折,才能赶来此处见将军。如今得偿所愿,真是菩萨保佑。”

她这话说得乱七八糟,两只手还用力捏着龙大的手掌。龙大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裂了条缝,活跃了起来。

他挑高了一边眉。了然地,有些笑意地,挑高了一边眉。

安若晨也想学他挑眉,但她发现她的眉毛没有他这么灵活,她一动眉毛,就两边都会耸起来,于是她干脆又使劲捏了捏他的手。

她不求别的,只求他别拆她的台。

龙大没拆她的台,他甚至都没有说话。因为安平抢着说话了。

安平原想斥责安若晨几句,但一看眼前架势,赶紧与龙大施礼:“小的安平,中兰城安家的总管。闻得将军明日才到,小的东家已然安排要在城中为将军庆贺接风,万没料到将军今日驾临,有失远迎,望将军恕罪。”

龙大皱起眉头,他最烦这些什么“远迎”“接风”的烂事。他又不认识他们,又没律法规定他到了哪儿就得有人接,却总有人自己给自己身上揽些什么罪,真是脑子有病!

安平最是会察言观色,看龙大脸色不好看,这后头的巴结话也就不好说了。他赶紧又客套了几句,又说安若晨是他家的大小姐,今日调皮偷跑出门为一睹将军风采,冲撞了将军,请将军莫怪。

安若晨听得安平如此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她赶紧顺竿爬上,认真赔了不是。一众人说了好几句,告辞离去。

安若晨悄悄将包袱踢到龙大脚下,趁着安平他们转身走没注意,压低了声音极轻悄地与龙大道:“烦请将军代为保管,回头我再来寻将军取。”

龙大听了又挑了一边眉毛,安若晨却是不及细看了,她转身跟上了安平的脚步,回府去了。

偷溜出府,冲撞贵人,安若晨回府后还是被罚了。

不过她很满意,抽了几板家法而已,她扛得住。没把她像囚犯一般锁起来,这便好了。虽然她猜她爹和安平对她离家之事的动机有所怀疑,但她两手空空,不像是有逃家的准备,而且披风送人她那套说辞也站得住脚,因为她之前真的是去庙里求福祈愿,能拉出来的证人不少于十个。再加上龙将军这个借口也算合理,所以安长甫心里虽有怀疑,却也说不得什么。

安长甫最后只好斥责了女儿一番,又骂她待嫁之人却去对个男子诉情,没有廉耻。责了她几大板子,让她好好反省。

安若晨反省了,她认真想了她失败的原因,是她太过于着急。她没有帮手,孤身一人,脚程又不够快,这般逃跑自然胜算不大。她应该先躲起来,待风声过去,再寻机出城。

如此这般想,她便开始做准备。

府里的人都靠不住。倒不全是忠心的问题。像奶娘和她的两个丫环对她是真心好的,但是她们动不动就慌张哭鼻子,不能成事。而且她们就在府里人的眼皮底下,有些什么破绽一露,她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安若晨想在府外找一个帮手。

那人不能知道太多,这样不会漏嘴,又要能办事,能派上用场。最后安若晨选中给安府送菜的大娘。

安若晨先是没事就在府里晃,然后爱找人聊天诉苦,让人都觉得现在大小姐不敢出门了,闷了也只能窝府里闲扯。

然后安若晨找了个机会,终于截住了送菜大娘跟她瞎聊。大家对她喜欢找人吐苦水之事见怪不怪了,于是没人在意。而安若晨却是用着这样的办法,让送菜大娘收了她的好处,替她在城里租了处小小的屋子。

安若晨告诉送菜大娘,说她有个妇人朋友,嫁了个不好的夫家,有时打骂得凶了,也不敢回娘家,于是便想着有处小屋,可以偶尔躲一躲相公的拳脚。但既是躲的,便不好抛头露脸,于是还得请大娘每日给送些吃食到那屋子去。她们约定好了,若是那屋有人住了,便在门口摆个竹篓子,大娘每日便将吃食放篓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