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鹤唳的毒

风声知道自己打小就中了鹤唳的毒。

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 就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全身都痒痒的难受, 痒到战栗了, 只能凭着本能的去碰一下她, 仅仅只是摸个头, 就过电了一般通透舒爽。

那时候他终于知道, 过去那些玩伴在毒瘾犯了吸到毒时那舒服到狰狞的表情的来历了。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不让自己露出那样可怕的表情。

因为鹤唳正看着她, 用一种些许胆怯,和濡慕的眼神。

他愿意为这样的眼神去死。

那时候他当然不知道……连鹤唳自己都不知道, 她是一个天才。

一个自带讨人喜欢触角的天才。

亦或许是后天在福利院练就的才能, 她可以在一个照面就知道面前的人会喜欢怎样的人设, 如果需要, 她可以一直全情投入到那个角色中,直到她厌烦了为止。

小小年纪的鹤唳当然不知道自己萌到了一个实力痴汉。

而小小年纪的风声当然更不知道自己被人恶意卖萌了。

但不管怎么样,对风声来说, 这都是梦幻的十年。他肆无忌惮的向自己的珍宝倾泻着自己所有的感情,竭尽全力为她打造自己梦想中的天堂。无论训练多残酷艰难,只要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她依赖自己,相信自己,和自己相依为命,就全身发烫,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

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是个为家庭倾尽全部的丈夫,每一天他都在为了让这个家更加美好而拼上性命, 他们曾经都一无所有,又在拥有彼此后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他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甚至希望这样的时光越久越好。

但墨门的生存法则却远比丛林还要残酷,一波波的竞争和一轮轮的淘汰,他游刃有余的课程却能让很多人面无人色,其中的勾心斗角和落井下石数不胜数。鹤唳虽然小猴子一样健康活泼,但她的资质甚至还不如看起来柔弱文静的雨歇,即使在普通班,她的考核成绩依然在中游徘徊,如果不是他的特训,好几次她就要被淘汰出去,他当然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也没办法突然让鹤唳成为人人敬畏的天才,那唯一能做的,当然只有自己变得无人敢惹。

他不再藏拙,在普通班中越来越出色,甚至收到了来自特训班的邀请,这是每一个普通班学员奋斗的目标。

可他拒绝了,他不想。

他本来就没想做什么刺客,世界于他本来就是一片迷雾,做不做刺客他都是一个亡命徒,只有陪伴鹤唳能给他带来快乐和温暖,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鹤唳去什么特训班。

谁都知道那是另外一个阶层,他将彻底脱离普通班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进入一个更加残酷、更多妖魔鬼怪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呢,离开了鹤唳这件事,本身就是他最大的梦靥。

可他忘了,一个人最难以挑战的,就是自身的弱点。

他看到鹤唳重新和特训班那个雁鸣在一起。

没错,重新,如果说他的幸福生活中有什么阴影,就是有这么一个人比他先遇到她,即使那是一个女人,但也是鹤唳雏鸟情节的寄托所在,即使这么多年被她严防死守,还是让他如鲠在喉。

她那个曾经让他全身酥软的濡慕的眼神全在那个贱人身上,只因为那个贱人教了她一点所谓特训班的小技巧!

这么多年,鹤唳一直好好的呆在他的羽翼下,他能满足她一切需要,物质、本领、亲情、友情甚至爱情,她甚至完全不需要去认识其他人,没有必要,也不应该!

那是他有记忆中最愤怒和暴戾的时刻,甚至比他被鹤唳打断了腿更甚,当他回复理智时,他已经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搬宿舍了。

怎么能不恢复理智呢,他的宝贝站在门外怯怯的看着自己,那惶惶不安的样子让他的手都要颤抖起来,任何时候,任何时候他都不会让她出现这样的情绪,他一直是她的定心丸,她的一切,如果他离开了,还有谁能保护她,隔离那些幼稚却丧心病狂的戕害?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甚至说是悔恨,为什么会被那么一个女人刺激得离开这儿,他想和鹤唳解释,他是为了她才去的特训营,他想变得更强才能守住她,可刚准备开口,鹤唳抢先了。

她鼓起勇气一般踏前一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色厉内荏:“你要是敢疼别人……”

风声连忙搂紧她,笑:“你就怎么样?”

鹤唳苦恼的思索了一下,凑到他耳边轻笑:“打断你的腿。”

“……你不会有这机会的。”

自以为体会到了鹤唳和自己一样的患得患失,风声惆怅却又心满意足的去了特训班,他没有给鹤唳打断自己腿的机会,即使在别人眼中全方位优秀于鹤唳的雨歇死心塌地的暗恋着自己。

他知道雨歇与其说是喜欢自己,不如说是骨子里期待像鹤唳一样被自己疼爱,可光鹤唳一个就已经占满了他的思维,他哪来的精力再去顾及别人。

可鹤唳还是打断了自己的腿。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风声恍惚的想,她居然开始恨自己了。

不是讨厌,就是恨,恨到不惜毁了自己。

训练十年,如果没有留在门内,那这一生等于是毁了,更枉论竞选什么门主了。

“报应。”来给自己包扎的雨歇这么嘲讽道,“你想当门主,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她,她如果想摆脱你,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怎么可以说是摆脱呢。”他心灰意冷,“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到了她眼里,要到摆脱我的地步。”

“爱我吧。”雨歇轻松的笑,“我永远不会摆脱你,到时候你别想摆脱我就好。”

“好啊,作为交换,你先当上门主吧。”

“我不想当。”

“即使为了我?”

雨歇低头不语,帮他上完夹板,随手拿了支红笔,在绷带上写写画画。风声胸有成竹,静静地等着。

“我不会帮你看着她的。”雨歇道,“风声,爱你已经够贱了,我不能更贱。”

“没关系,就当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雨歇果然当上了门主,她虽然放话说不会帮他,可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恨不得献出一切,她的门主和他的门主又有什么差别,门主掌握着整个墨门的业务平台,知道谁接了什么任务,给谁派什么任务,阻止谁接什么任务,也就点一下鼠标的事。

九年,借着门主的特权,他在鹤唳的“身边”苟且偷生,直到他彻底脱离那个时空,拔出了自己在鹤唳身边的所有触角。

“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死活要研究这个时空穿越?”风声撑着下巴看着熟睡的鹤唳,恍然道。

雨歇在他身后的桌上配比着火药,眼神专注,表情平淡:“反正现在我也毫无办法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