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3页)

“放心,我会治好她!”

她陡然间崩溃了。她奔向了他,站在他面前,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悲凉与无助,盛满了祈求与歉意,她蠕动着嘴唇,呻吟般地低语:

“我昏了,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注视着那茫然失措的脸,忧患、寂寞、孤独、无助、祈谅、哀恳……都明写在那张脸上。他又感到那种强烈吸引他的力量,不可抗拒般的力量。然后,他不知不觉地放下了医药箱,不知不觉地伸出手去,不知不觉地把她拉进了怀里,不知不觉地拥住了她,又不知不觉地把嘴唇盖在她的唇上。

片刻,他抬起头来,她的眼睛水汪汪地闪着光。她显然有些迷惑,有些惊悸,像冬眠的昆虫突然被春风吹醒,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来迎接这新的世界。可是,崭新的、春的气息,已窜入到她生命的底层,掀攘起一阵无法平息的涟漪。她喘息地,惶惑地凝视着他,低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样做?”

“不知道。”他答得坦率,似乎和她同样惶惑。“很久以来,就想这样做。”

“为什么?”她固执地问。

“你像被冰冻着的春天。”他低语。

冰冻着的春天,骤然间,这句相当抽象的话却一直打入她的心灵深处,这才醒悟自己虚掷了多少岁月!她扬着睫毛,一瞬也不瞬地望着面前这个男人,不,这个医生,他不只在医治病患,他也想挽住春天?忽然间,她有种朝圣者经过长途跋涉,终于走到圣庙前的感觉;只想倒下来,倒下来什么都不顾。因为,圣庙在那儿,她的神祇可以为她遮蔽一切苦难,带来早已绝缘的幸福和春天!

她低下头,把前额靠在他的肩上,那是个宽阔的肩头。他的手仍然环抱着她的腰。

“请你——治好她。”她低语。

“不只治好她,也要治好你。”他也低语。

“治好我?”

“她病在要独占你,你病在要被独占。人生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因果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给了她太多的注意力,如果要治她,先要治你。假若你不那么注意雨婷,你会发现这世界上除了雨婷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事物。对雨婷而言,也是一样,她不能终身仰赖母亲,她还有一段很漫长的人生。”

“很漫长的人生?”她玩味着这几个字,欣喜的感觉随着这几个字,流进了她的血液,而在她周身循环着。很漫长的人生,她不会死,她不会死,她要活到一百岁!抬起头来,她注视着他那男性的、充满了温柔与力量的脸,谁说他仅仅是个医生而不是上帝?谁说的?

她更紧地靠紧了他,心中充塞的,并非单纯的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属于信徒对神的奉献、仰赖,与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