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她还活着!”

依云也冲到床边,摸了摸碧菡的手,她试着叫:

“俞碧菡!俞碧菡!”

碧菡毫无反应地躺着,只剩下了一口气,看样子,她随时都可以结束这条生命。依云恼怒了,病成这样子!那个父亲在喝酒,母亲若无其事,他们是安心要让她死掉!她愤怒地问碧荷:

“她病了多久了?”

“从今天下午就昏倒了,”碧荷抽抽噎噎地说,“爸爸说要送医院,妈妈不肯!”

“依云!”高皓天当机立断,“我们没有时间耽误,如果要救她,就得马上送医院!”

那个“父亲”进来了,带着满身的酒气,他醉醺醺地,脚步跄踉地站着,口齿不清地说:

“你们……你们做做好事,把她带走,别再……送……送回来,在……在这样的家庭里,她……她活着,还不如……不如死了好!”

依云气得发抖,她瞪视着那个父亲。

“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她叫,“你们见死不救,就等于在谋杀她!我告诉你们,碧菡如果活过来,我就饶了你们!如果死了,我非控告你们不可!”

“控告我们?”那个“母亲”也进来了,似乎也明白碧菡危在旦夕,她那副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已经收敛了,反而显得胆怯而怕事,她嗫嗫嚅嚅地说:“她生病,又不是我们要她生的,关我们什么事?”

依云气得咬牙切齿。

“你是第一个凶手!”她叫,“你巴不得她死!”

“依云!”高皓天说,“少和她吵了,我们救人要紧!你拿床毯子裹住她,我把她抱到车上去!”

一句话提醒了依云,她慌忙找毯子,没找到,只好用那床脏兮兮的棉被把她盖住。高皓天一把抱起了她,那身子那样轻,抱在怀里像一片羽毛。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那张脸,如此苍白,如此憔悴,如此怯弱……那紧闭的双眼,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天哪!这是一条生命呢!一阵紧张的、怜惜的情绪紧抓住了他:不能让她死去,不能让一条生命这样随随便便地死去!他抱紧她,大踏步地走出屋子,一直往车边走去。把碧菡放在后座上,依云坐进去搂住了她,以防她倾跌下来。碧荷哭哭啼啼地跟了过来:

“我要跟姐姐在一起!”她哭着说。

看样子,这个家里除了这个小女孩,并没有第二个人关心碧菡的死活,依云简单地说了句:

“上来吧!”

碧荷钻进了车子。

高皓天发动了马达,车子如箭离弦般向前冲去。毫不思索地,高皓天一直驶向台大医院。碧荷不再哭泣了,只是悄悄地注视着姐姐,悄悄地用手去抚摸她,依云望着这姐妹二人,一刹那间,她深深体会到这姐妹二人同病相怜的悲哀和相依为命的亲情。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安慰地紧握住碧荷的手。碧荷在这一握下,似乎增加了无限的温暖和勇气,她抬眼注视着依云,含泪说:

“萧老师,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依云颇为感动,她眼眶湿润润的。

“别叫我萧老师,叫我萧姐姐吧!”她说。

“萧姐姐!”碧荷非常非常顺从地叫了一声,“你永远做我们的姐姐好吗?”她直视着她,眼里闪着期盼的泪光。

依云用手轻抚她的头发。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我叫俞碧荷。”

“碧荷!”她拍拍她,“你是个又聪明又勇敢的小女孩,你可能挽救了你姐姐的生命。”

“姐姐不会死了,是吗?”碧荷的眼里燃烧着希望。

依云看了碧菡一眼,那样奄奄一息,那样了无生气的一张脸!依云打了个寒噤,她不愿欺骗那小女孩。

“我们还不知道,要看了医生才知道!”

碧荷的小手痉挛了一下,她不再说话了。

车子停在台大医院急诊室的门口,高皓天下了车,打开车门,他把碧菡抱了出来。碧菡经过这一阵颠簸和折腾,似乎有一点儿醒觉了,她呻吟了一声,微微地张开眼睛来,无意识地望了望高皓天,高皓天凝视着这对眼睛,心里竟莫名其妙地一跳,多么澄澈,多么清明,多么如梦似幻的一对眼睛!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到这女孩的面貌有多姣好,有多清秀。

进了急诊室,医生和护士都围了过来,医生只翻开碧菡的眼睛看了看,马上就叫护士量血压,碧荷被叫了过来,医生一连串地询问着病情,越问声音越严厉,然后,他愤怒地转向依云:

“为什么不早送来?”

依云也来不及解释自己和碧菡的关系,只是急急地问:

“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严不严重?”医生叫着说,“她的高血压只有八十二,低血压只有五十四,她身体中的血都快流光了!严不严重?她会死掉的,你们知道吗?”他再看了看血压表,“知不知道她的血型?我们必须马上给她输血。”

“血型?”依云一怔,“不知道。”

医生狠狠地盯了依云一眼,转头对护士说:

“打止血针,马上验血型。”再转向依云,“你们带了医药费没有?她必须住院。”

依云又怔了一下,她转头对高皓天说:

“我看,你需要回去拿钱。”

“拿多少呢?”高皓天问。

医生忙着在给碧菡打针,止血,检査,护士用屏风把碧菡遮住了。半晌,医生才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他满脸的沉重,望着高皓天和依云。

“初步诊断,是胃出血,她一定很久以来就害了胃溃疡,现在,是由慢性转为急性,所以会吐血,而且在内出血,我们一面给她输血,如果血止不住,就要马上送手术室开刀,我看,在目前的情况下,如果不把胃上的伤口切除,她会一直失血而死去。你们谁是她的家属?”

高皓天和依云面面相觑。终于,依云推了推碧荷。

“她是。”

“她的父母呢?谁负她的责任?谁在手术单上签字?谁负责手术费、血浆和保证金?”

“大夫,”高皓天跨前了一步,挺了挺胸,“请你马上救人,要输血就输血,要开刀就开刀,要住院就住院,我们负她的全部责任!”掉转头,他对依云说,“你留在这儿办她的手续,我回家去拿钱!”

依云点点头,高皓天转过身子,迅速地冲出了医院。

当高皓天折回到医院里来的时候,碧菡已经被送入了手术室,依云正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等待着。碧荷经过这么长久一段时期的哭泣和紧张,现在已支持不住,躺在那长椅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依云的风衣。高皓天缴了保证金,办好了碧菡的住院手续,他走过来,坐在依云的身边。

“依云!”他低低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