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3页)

“心虹,你没做过什么,”吟芳急急地拥住了心虹。她知道揭穿这件事对心虹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她一向都自认是个纯洁的好女孩呵!“那些过去的事再也别提了,你上楼去休息一下吧!心虹,我陪你上楼去,别再去想了!”

“但是,我和云飞私奔过吗?”她固执地问,“我现在一定要知道这一点,是吗?心霞,你告诉我,是吗?”

心霞一愣,面对着心虹那迫切而哀求的眸子,她咽了一口口水。

“是的。”她低声说,痛苦地看看心虹,又看看云扬,再看看父母,把头垂了下去。

“啊!”心虹啜泣着,把脸转向墙壁,“我比我想象中更坏,我是怎样一个坏女孩啊!”转回头来,她直视着狄君璞,昏乱的眸子里,竟闪着一抹狂野的光。“那么,狄君璞,你可知道这件事?你知不知道我和云飞私奔过?”

狄君璞痛楚地蹙紧了眉毛,点了点头。

“那么,”她的眼神更狂野了,她的语气是强烈的。“你还要我么?”

“我要。”狄君璞说,喉咙是沙哑的。“记住,我并不比你清白多少。而你所做的,不能怪你,在那种热情冲击下,你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那无损于你的清白,只证明你的热情而已,心虹,相信我,在我心目中,你是完美无缺的!”

“哈,好一篇爱的告白!”梁逸舟接了口,声音是苛刻而讽刺的。他听出这几句话对心虹必然会有影响力,他必须阻止他,用一切力量来阻止他!“你不如把这些句子写到小说里去,还可以骗点稿费,在这儿说,简直是一种浪费!你还站在这儿干吗?为什么还不走?”

“梁先生!”狄君璞动怒了,他愤然地盯住了他,“你是个没有人心的人,你是个禽兽!”

“好,”梁逸舟重重地喘着气,“你骂我是禽兽!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扬着声音,他大声叫,“老高!老高!老高!给我把这两个流氓赶出去!”

“不用你赶,我自己走!”狄君璞怫然说,转过身子,向大门走去。心虹尖锐地叫了一声,冲向狄君璞,狂热地喊着:

“要走,你带我走!”

“心虹,站住!如果你跟他走,我会把你关到疯人院里去!”梁逸舟说。

“我没有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选择一条最正确的路——这男人,他尊敬我,他爱护我。而你,爸爸!你把我看成一个贱妇!”

“你本就是个贱妇!”梁逸舟是真火了,急切中口不择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可是……”心虹浑身抖颤,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谁叫我是个私生女呢?我出身就不高贵啊!如果你骂我下贱,那也是家学渊源呵!”

“啪”的一声,梁逸舟扬手给了心虹一个耳光,这个耳光打得很重,心虹跄踉了一下,几乎跌倒,她眼前金星乱迸,头里嗡嗡作响,脸上立即呈现出五条手指印。梁逸舟气得咬牙切齿,他苍白着脸说:

“生这样的女儿,是为了什么?白疼你一辈子,白爱你一辈子!给我制造了多少问题,找了多少麻烦,你杀了人,我帮你遮掩。早知道如此,就该把你送进监狱去!”

这又是一个新的、致命的一击!心虹瞪大了眼睛,身子摇摇欲坠。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她喃喃地问。

“是的!你杀了卢云飞!你把他推落了悬崖!”梁逸舟大吼。愤怒已经使他丧失了理性,他只想找一样武器,把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儿给打倒。

心虹呆站在那儿,那根绷紧的弦越拉越紧,终于断裂了!她一声不响地往后仰倒,昏了过去。吟芳大叫,伸手想抱住她,但没抱到,她倒在地毯上,带翻了身边的小茶几,几上的茶杯花瓶一起翻落在地下,发出好大的一阵响声。狄君璞不由自主地冲了过去,跪下来,抱住心虹的头。她躺在那儿,面如白纸,呼吸细微如丝,看来似乎了无生气。狄君璞仰起头来,直视着梁逸舟,他的眼睛发红了,呼吸急促了,对着梁逸舟,他忘形地大叫: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知道她根本没有杀任何人吗?你怎能对自己的女儿这样做?你还有人性吗?你对她了解多少?你竟指她为凶手?事实上,她连一只蚂蚁都不会伤害!”

眼看心虹昏倒,梁逸舟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论是在怎样的震怒中,他也不该说那句话的。可是,让狄君璞来指责他,他却受不了。又心疼心虹,又懊恼失言,他把所有的怒气都倾倒在狄君璞的身上。

“都是你!”他嚷着,“这一切都是你引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吼叫,如果没有你,我们一家过得和和气气幸幸福福的。所有的问题都是你引出来,你反而在这儿大吼大叫!现在,你滚吧!马上滚!我会照顾我的女儿,不要你来管!”奔过去,他也俯身看着心虹。

心霞和吟芳正用冷毛巾敷在心虹额上,高妈也来了,又喂水,又解开衣领,又扇扇。但心虹始终不省人事,狄君璞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梁逸舟仍然在咆哮着叫狄君璞滚,狄君璞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

“在心虹醒来以前,我不会走!你就是抬了大炮来轰我,我也不走!所以,你还是不要叫喊吧!”

“君璞,”吟芳哀求地看着他,“你去吧!求你!我保证让高妈来告诉你一切,你先去吧!”

“不!”狄君璞坚持地说,看着心虹。

心虹呻吟了一声,头转侧着,不安地欠动着身子,大家都紧张地看着她,室内忽然安静了。心虹又大大地呻吟了一声,痛苦地睁开眼睛来,恍恍惚惚地看着室内的人群。然后,她蹙眉,扭动着身子,叹息,又呻吟。吟芳紧握着她的手,焦灼地呼唤:

“心虹!心虹!你怎样?好些吗?”

心虹睁大了眼睛,凝视着吟芳,好半天好半天,大粒的泪珠开始从她眼角中滑落下来,迅速地奔流到耳边,她啜泣着说:

“妈,我但愿我从来没有存在过!”

只说了这一句话,她就把头转向沙发里边,面对着沙发,只是无声地流泪,什么话都不再说了。狄君璞扳着她的肩,呼唤她,她也不肯回头,狄君璞急了,说:

“心虹!那是个误会,你知道吗?你父亲只是在气愤中口不择言而已,事实上,你绝没有做任何不利于云飞的事,那完全是个意外罢了!”

“真的,心虹。”这次,梁逸舟也附和起狄君璞来了,他迅速地接了口,心虹那份绝望把他给打倒了。“没有人怀疑过你,刚刚我们都在气头上,谁都说了些不负责任的话。好了,别伤心了!”

心虹摇了摇头,仍然把脸埋在沙发里,她的声音是疲倦的、绝望的,而又毫无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