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3页)

灵珊眨动着睫毛,泪珠从眼角滚落,她的眼睛变得又清又亮又澄澈,她看着他,看了好久好久,然后,她用胳膊环抱过来,抱住了他的头,她把他拉向自己怀里,用手抚摸着他那一头浓发,她急促地说:

“别说了!别说了!别再说了!”

“不!”他挣扎开来,抬起头,他面对着她。“既然说了,你就让我说完!人生没有永久的秘密,世界很小,一个圈子兜下来,谁都碰得到谁。我应该猜到你可能遇见她,她一直在歌厅和娱乐界混。你遇到她时,她一定和那个鼓手在一起了?”

她不语,只是默默地望着他。

“这是个残忍的故事,灵珊。”他咬牙说,“你看过‘爱桐杂记’,你应该知道我对她的那份感情。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跟那个鼓手私奔了,甚至,丢下了才两岁大的楚楚。你知道我做了些什么,我找到了她,我请求她,哀求她,抹煞了所有的自尊,我一次又一次地恳求她回来!只要她回来,我不究以往,只要她回来,我牺牲什么都可以!我那么爱她,爱得连恨她都做不到,怨她都做不到!她不肯,说什么都不肯回来,即使如此,我还写下了‘爱桐杂记’,不恨她,不怪她,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把她保护好,为什么要出国?而她——”他深吸了口气。“她要求离婚,她告诉我,生命、财产、名誉、孩子……她都可以不要,在这世界上,她只要一个人——那个鼓手!”

他坐在沙发前面,用手支着头,手指插在头发里。

“有一段时间,我痛苦得真想自杀!后来,我终于弄清楚,我是彻彻底底地失去她了,再也挽不回她的心了,我的纠缠,只让她轻视我,鄙视我!她亲口对我说过:如果你是个男子汉,就该提得起,放得下,这样纠缠不清,你根本没出息!”

他咽了一口口水,眼睛因充血而发红。灵珊抚摸着他的胳膊,祈求地低语:

“够了!别再说了!”

“我签了离婚证书,签完字的那一天,我喝得酩酊大醉,那晚,我在一个妓女家中度过。从此,白天我上班工作,下了班我就是行尸走肉!我酗酒,我堕落,我始终站在毁灭的边缘,耳朵边始终响着她的话;我没出息,我是没出息,我连一个太太都保不住,我不是男子汉,我不配称为男子汉……”

“够了!”她再说,“求你别再讲下去!”

“她纤小娇弱,”他说出了神,仍然固执地说下去。“却说得那么残忍,她永不可能了解,她把我打进了怎样一个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我说够了!”灵珊喊,用手蒙住了耳朵。“别再说了!请你不要说了!”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站在那儿,“除非她现在还活在你心里!除非你从没忘记过她!除非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她的头里掠过一阵剧烈的晕眩,隔夜的宿醉仍然袭击着她,她站立不稳,身子向前猛然栽过去。

“灵珊!”他惊喊,伸手一把抱住了她。“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灵珊!你怎样了?”

她顺势倒进了他怀里,她的头埋在他胸前。

“我不舒服,我很不舒服。”她呻吟着。

“你躺好,我去拿杯水!”他急急地说。

她死命抱住他。

“我不需要水,”她说,“我只要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她把脸藏在他怀里。

“你——”她低语,“有勇气再接受一次挑战吗?”

“什么挑战?”

“再结一次婚!”

他有片刻无法呼吸,然后,他扳开她的脸,让她面对自己,她那苍白的面颊已被红晕染透,眼光是半羞半怯的,朦朦胧胧的。他闭了闭眼睛,长长地吸了口气,就虔诚地把嘴唇紧贴在她的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