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峰回路转

自从G大小树林里那恍若南柯一梦的夜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秦子默——一次也没有。

倒是沙沙,除了练琴排舞之外,偶尔还会粘在我身旁,跟我和唐少麟去上自修。

她口中的秦子默,面临毕业,依然很忙,而且似乎身体一直微恙。

我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我想了又想,最终什么也没问。

我没有那个立场。

面对单纯而快乐的沙沙,我总是有一种深重的罪恶感。

我想,或许时间会冲淡我不应该拥有的一些情感……

我的十八岁生日快到了。

沙沙十分歉疚,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汐汐,我刚好二十八号那天要在大礼堂彩排,对不起,晚上没有办法给你过生日了。”

她的神情非常非常地懊恼。

我心中一阵暖意,捏捏她小巧的鼻子,“没关系,小生日而已,你安心去排练,吃完晚饭我去看你彩排。”

她感激地一笑。

其实,我跟唐少麟早就约好了,和我们宿舍的小白兔、欢欢一起去吃个晚饭,然后大家再浩浩荡荡一起去给沙沙捧捧场打打气。

她一直就是那个我们疼爱的小妹妹。

不是没想过也许会碰到那个人,但是我别无选择,从一开始就是。

二十八号,又是一个周末,一大早沙沙就去排练了,要整整一天。

下午,我在宿舍洗衣服。刚刚去澡堂洗了个澡,又接到妈妈的电话,心情大好,情不自禁地边哼歌边洗衣服。

桌上,放着欢欢她们送给我的一束鲜花,我最爱的洁白色百合花。收音机里流泻着悠扬的音乐,很老的一首歌——CARPENTER的YESTERDAYONCEMORE(昔日重来),我正跟在后面瞎哼哼。

电话铃响。欢欢不情愿地放下书去接,一会儿朝我叫:“林汐,找你的。”

我擦干手,快快乐乐去接:“喂,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显然没有感染到我欢快的情绪,一个似乎在哪听过但冷淡的声音:“喂,请问是林汐吗?”

我一怔,“是我。”

那个依然冷淡的声音自报家门:“我是向凡,你记起来了吗,”他顿了顿,“子默的老乡。”

我愕然,向凡,那把剑?他会有什么事找我?

我“哦”了一声:“记得记得。”

向凡干脆利落地说:“我找你有事,现在就在你楼下,你赶快下来。”“啪”的一声电话断了。

我放下电话,愣了半天,难道是……

直到欢欢抬起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林汐,你没事吧?”我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脱下洗衣服专用的外套,飞快地穿上长羽绒衣,拿起包和手机就急匆匆往外冲。临走时,匆匆忙忙对欢欢说:“我有事,先出去一下,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欢欢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傻傻地“哦”了一声。

外面很冷。迎面吹来一阵寒风,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向凡在我不远处看着我,手上似乎还拎着一个包。

他的眼神和吃火锅那晚一样,怪怪的。

“找个地方,我有事跟你说。”他走过来,命令般地对我说。

片刻之后,我们俩站在那个满眼萧索的小竹林中。

我看着他,他却低头沉默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忍不住,正想开口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他突然抬头,眼里满是谴责,声音像鞭子一个字一个字抽在我身上:“林汐,你还嫌子默被你折磨得不够吗?”

我的身体瑟缩了一下,润润唇想开口,但每个字说起来似乎都有些困难:“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向凡瞪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明白,你怎么会不明白?!你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顿了顿,仿佛拼命在压抑心中的怒气,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和善,“从我们大二开学起,子默就有点不对劲,要知道他一心想着出国深造,平时除了学习之外,最多跟我们一起打打球出去喝喝酒,对其他一概不热衷。但是有一天,他突然问我一个怪问题,他的表情古里古怪,‘向凡,你有没有跟女孩子拌过嘴,还觉得很过瘾?’”

说到这儿,向凡的嘴角有些微柔和,他微微侧过脸去,“我当时听得实在太吃惊了,要知道他是我们系出了名的不解风情的木头,于是就悄悄告诉了夏言,他是情场高手,断定子默一准是开了窍,看上谁了。但是,不管我和夏言他们怎么问他、逼他、引诱他,他死都不肯说。我们不得要领,只好用排除法,东猜西猜地乱猜一气。猜到后来,夏言断定子默是在他家,知慕少艾地看上了漂亮又有点娇气的沙沙小妹妹,于是夏言和少麒就有事没事拽子默回去,给他进一步制造机会。奇怪的是,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他,还真的每次都肯去。

“我们上大三那年,有一阵子沙沙常打电话来找子默,但他多半不在,就算接到了也平平常常的看不出什么,倒让我们有点大跌眼镜,还以为他生性奇怪,就算喜欢上一个人,也这么与众不同。

“后来我们私下里议论的时候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直到有一次,我和子默在上自修,他相当心不在焉,一直在纸上涂涂抹抹的,后来趁他中途出去,我掀开盖在纸上的书,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我看到整张纸上,反反复复写满了两个字,从没见过的。

“我一直琢磨不透子默为什么要写那两个字。直到开学来吃饭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听到你的名字,看到子默看你,看到我们说话时子默刀子一样的眼神。我知道,我们都错了。我想那天,夏言大概也看出来了。”

我低头无意识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眼中缓缓升起雾气。

“大概两个多月前的一个周末,我们在教室和指导老师讨论毕业论文的选题,子默接到一个电话,我从来没看到他那么激动过,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转身就往外跑……”

我震惊。那个电话,那个电话……

向凡的声音冷冷地又飘过来:“可是,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了一个酒吧服务员给我打来的电话,我跑去一看,子默喝醉了,吐得一塌糊涂,醉得不省人事,那个服务生从他身上的通讯录上找到我。我好不容易把他弄回去,在路上我听到他叫你的名字,一直在叫。”

“从那天起,子默经常拉着我去喝酒。他什么都不说,只是他对什么都提不上劲。”他又看了我一眼,“偶尔他也会跟沙沙一起,上上自修、逛逛校园,可是他总是意兴阑珊提不上劲,一天比一天沉默,什么话都不说。”

雾气更重了,我的鼻子发酸。

“吃火锅那次,你们走后,我们在茶馆坐了会儿,一起把沙沙送回去。子默又拉我和夏言去喝酒,他什么都没说,只顾低头喝酒,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林汐,为什么一定要踩碎你给我的阳光,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