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页)

“好,谢谢你!”耿若尘抛下一句话,就像一阵风一般地卷走了。耿若尘并不知道,在他冲下了楼,冲出医院之后,江雨薇就从护士长身后的小间里走了出来,她容颜憔悴而精神不振,望了护士长一眼,她叹口气低声地说:

“谢谢你帮忙。”

护士长蹙起眉头,凝视着雨薇,然后,她拉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摇摇头,不解地说:

“我真不懂你,雨薇,你为什么一定要躲开他呢?看他那样子,似乎已经急得要死掉了!怎么回事?是恋爱纠纷吗?”

“你别问了!”雨薇说,“我永远不想见这个人!”

“但是,你爱他,不是吗?”护士长笑笑说。

雨薇一怔。

“你怎么知道我爱他?”她愣愣地问。

“否则,你就不会痛苦了。”护士长拍拍她的手,“别骗我,我到底比你多活了十几岁,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放心,你真想摆脱他的话,我总是帮你忙的,何况,吴大夫还在等着你呢!”

吴大夫?那个X光!江雨薇烦恼地摇摇头,天哪,她脑子里连一丝一毫的吴大夫都没有!所有的,却偏偏是那个想摆脱的耿若尘!若尘的眼光,若尘的声音,若尘发怒的样子,若尘祈求的语调……噢,她猛烈地甩头,她再也不要想那个耿若尘!他的父亲都已警告过她了,他是个最难缠的男人!她要远离他,躲开他,终身不要见他!

“我今天真的不能上班了,”她对护士长说,“我现在头痛欲裂,必须去休息。”

“房子安排好了吗?”

“是的,我还住在x别墅三〇四号房间,那儿房租便宜,有事打电话给我!”

“好的,快去休息吧,你脸色很坏呢!”

江雨薇回到了她那临时的“家”,这儿美其名为“别墅”,事实上是专门出租给单身女人的套房,因为离医院近,几乎清一色住的都是护士,所以,江雨薇常称它为“护士宿舍”。如今,她就回到了这“宿舍”里,倒在床上,她脑子里立即浮起耿若尘的面貌,想起他盘问护士长的那份焦灼,和他得到错误的情报后奔往公寓去的情形。她低叹了一声,耿若尘,你再也找不到我了!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疲倦征服了她,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三天过去了。

江雨薇又恢复了工作,有时值日班,有时值夜班,常常陪伴着不同的病人,刚开过刀的,自杀后救醒的,出车祸的,害癌症的……她耐心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但是,她总是心神恍惚,总是做错事情,总是神不守舍,再加上护士长每天都要对她说一次:

“喂,你那个追求者又来查问你是否上班了!”

他怎么不死心呢?他怎么还要找她呢?她是更加心神不安了。一星期后,连那好心的护士长都忍耐不住了,找来江雨薇,她说:

“你的追求者又来过了,你还是坚持不让他知道你的下落吗?”

“是的!”她坚决地说。

“为什么你那么恨他?”护士长,研究地看着她,“我看他人也长得很不错,每次来都可怜得什么似的,又憔悴,又消瘦,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弄得不成人形呢!”

雨薇听了,心中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绞痛,她几乎想回到风雨园里去了,这对她不过是一举手之劳,叫辆计程车,就可以直驶往风雨园,但是,想起那晚的遭遇,想起耿若尘所说过的话,她不能饶恕他!他既然把她看成一个为金钱而和他接近的女人,她就再也不能饶恕他!他既然把她看成第二个纪霭霞,她就不能饶恕他!不,不,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风雨园和耿若尘在她的历史中已成陈迹,她不要再听到他的名字!她也不要再走入风雨园!

于是,一连几天,她都和那个X光科的吴大夫在一起,他们去吃晚餐,他们约会,他们去夜总会,连医院里的人,都开始把他们看成一对儿了,可是,每夜每夜,雨薇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的却不是X光,而是那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耿若尘!

这样,有一天,护士长突然指着一张报纸对她说:

“雨薇,瞧瞧这段寻人启事!”

她拿过报纸,触目惊心地看到大大的一栏寻人启事,内容写着:

薇:

怎样能让你原谅我?怎样能表示我的忏悔?千祈万恳,只求你见我一面!

护士长望着她:

“该不是找你的吧?雨薇?”

雨薇紧握着那张报纸,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谅他?不原谅他?再见他一面?不见他?各种矛盾的念头在她心中交战,弄得她整日精神恍惚。这晚,她回到“宿舍”里,因为和吴大夫有约会,要去夜总会跳舞,所以她换了一件较艳丽的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化妆。一面化妆,她一面想着那寻人启事,只要拨一个电话过去,只要拨到风雨园,她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她慢慢地站起身来,像受了催眠一般,她移向那床头的电话机,打一个电话过去吧!打一个给他!问问他债务如何了?问问李妈好不好?她慢慢地抓起听筒,慢慢地拨出第一个号码,第二个号码,第三个号码……

蓦然间,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吴大夫来接她了,来不及再打这电话了!她废然地放下了听筒,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不知是失望,还是被解脱了,她心底涌上一股酸涩的情绪。走到房门口,她无情无绪地打开了房门,一面有气无力地说:

“要不要先进来坐一……”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顿时缩了回去,张大了眼睛,她目瞪口呆地望着门外,站在那儿的,并不是吴大夫,而是那阴魂不散的耿若尘!他的一只手支在门上,像根木桩般挺立在那儿,面色白得像张纸,眼睛黑得像深夜的天空,他凝视着她,沙哑而低沉地说:

“我可以进来吗?”

她本能地往旁边让了让,于是,他跨了进来,随手把门阖上,他们面面相对了。好一会儿,他们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是彼此凝视着,他的乱发蓬松,消瘦,憔悴,而又风尘仆仆,他看来仿佛经过了一段长途的跋涉与流浪,好不容易找着了家似的。他的声音酸楚而温柔:“真那么狠心吗?雨薇?真不要再见我了吗?雨薇?真忍心让我找你这么久吗?雨薇?真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吗?雨薇?”他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充满了求恕的意味,那么低声下气,而又那么柔情脉脉,使她顿时间控制不住自己,而泪盈于睫了。他向前跨了一步,他的手轻轻地抬起来,轻轻地碰触她的面颊,又轻轻地拂开她的发丝,那样轻,那样轻,好像怕碰伤她似的。他的声音更低沉,更酸楚,而更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