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蕾克(第3/5页)

——圣雄甘地

我靠了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听见了吗,蕾克?顽强的意志。那也是我爱你的原因之一。”

我一定是又睡着了。护士把我摇醒了。“先生,您能出去一会儿吗?”

布雷德肖医生走进房间。

“她没事吧?”我问他。

“现在我们要拿掉呼吸机。麻醉渐渐减弱了,她现在只会感觉到药物注射到她静脉里的痛。”他走了过去,把护栏扶了起来,“到外头待几分钟就可以了。我保证,我们会让你进来的。”他笑着说。

他在笑,这很好。他们要把呼吸机从她身上移除,这很好。他直视我的眼睛。这很好。我走了出去,不耐烦地等着。

当他出现在门口时,我已经在走廊里踱步踱了一刻钟。“她的生命体征看起来都不错。她可以自主呼吸了。现在,我们只要等待就可以了。”他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走回房间,爬回床上和她躺在一起。我把耳朵放在她的嘴边,听她呼吸。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我亲了她。我当然亲了她。我亲了她无数次。

当雪莉带食物回来的时候,她让我去冲个澡。六点左右,加文和埃迪来了,待了一个小时。埃迪一直在哭,所以加文很担心,让她再次离开了。探访时间结束之前,雪莉带凯尔过来了。他没有哭,但是我认为他看到她这个样子很担心,所以他们也没有久留。我每隔一个小时就会给外婆报信,虽然没有什么变化。

现在大约凌晨时分,我就坐在那儿。等待。思考。等待和思考。我总是想象自己看到她的脚趾头在动,或者她的手指。这快让我发疯了,所以我不再看着她。我开始想周四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们的车。我们的车子在哪里?也许我应该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学校呢?我今天没去上课,还是昨天没去上课?我甚至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周六。我下周大概也去不了学校了。我应该查一下蕾克的教授们是哪几位,通知他们蕾克没法去学校了。我大概也应该通知我的教授。还有小学。我跟他们怎么说呢?我不知道孩子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学。如果蕾克下周还在医院,我知道凯尔一定不愿意去上学。但是,他已经一周没去学校了。他可不能再错过更多的课。那考尔德怎么办呢?蕾克和我待在这里,那凯尔和考尔德要待在哪里呢?我不可能丢下蕾克离开医院。如果我想不出怎么处理一辆车,我和蕾克也走不了。我的车子呢?我的车子在哪里?

“威尔。”

我朝门口瞥去,那儿没有人。难道现在我出现幻听了?此刻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我想雪莉是不是给我留了些她的药?我想她一定留下了。她也许偷偷把它塞到我包里了。

“威尔。”

我从位子上跳了起来,看着蕾克。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她没有动。但我确信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确信自己听到了!我朝她冲了过去,抚摸她的脸。“蕾克?”

她动了!动了!“蕾克!”

她的嘴唇张开,又叫了一次。“是威尔吗?”

她紧眯着眼睛,努力睁开。我轻轻把灯关掉,然后拉住头顶灯的线,把它也灭了。我知道这些日光灯有多刺眼。

“蕾克。”我轻声说。我把护栏放下来,爬回床上,和她躺在一起。我亲吻着她的嘴唇、脸颊还有额头,“如果疼的话,就不要说话了。你没事的。我就在这里。你没事的。”她的手在动,于是我把她的手握在手里,“你能感觉到我的手吗?”

她点点头。虽然不算是真正的点头,但是她确实在动。

“你没事的。”我说道,然后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直到自己哭了起来,“你没事的。”

房间的门开了,一名护士走了进来。

“她刚才叫了我的名字!”

她抬头看着我,然后冲出房间,带着布雷德肖医生回来了。“起来,威尔。”他说,“让我们给她做一下检查。很快就会让你进来的。”

“她刚刚叫了我的名字,”我滑下床的时候叫道,“她叫了我的名字!”

他冲我微笑。“请出去。”

我乖乖照办了。半个多小时,没人从房间里出来,也没人进去,这是令人恐惧不安的半个小时。我敲门,护士把门开了一条小缝。我试着绕过她朝里头看,但是她把门开得太小了。“再等几分钟就好。”她说。

我想给所有人打电话,但是我没有。我必须得确定我不是幻听,尽管我确信她听见我说的话了。她对我说话了。她动了。

布雷德肖医生打开门走了出来,护士跟着他走到门外。

“我听到她说话了,对吧?她没事吧?她刚刚叫了我的名字!”

“冷静,威尔。你必须得冷静。如果你一直这么激动,他们是不会让你待在这里面的。”

冷静?他不知道我是多么的冷静!

“她现在有反应,”他说,“她身体的反应良好,但是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她可能不会立刻记起许多事情。她需要休息。威尔,我会让你进去的,但是你得让她休息。”

“好的,我会的。我保证。我发誓。”

“我知道。现在,进去吧。”他说。

我打开门时,她的脸正面对我,她笑得真可怜,还带着痛苦的表情。

“嗨。”我轻声说。

“嗨。”她轻声地回我。

“嗨。”我走到她的床边,抚摸她的脸颊。

“嗨。”她又说。

“嗨。”

“够了。”她说。她想笑,但是这让她感觉很痛,于是闭上了眼睛。

我放下床沿的围栏,爬了上去,握住她的手,把头埋进她肩膀和脖子的间隙里,然后我哭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正如布雷德肖医生说的那样。每次她醒过来,都会叫我的名字。每次她叫我的名字,我都让她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每次我让她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她都照做了。

布雷德肖医生进来了几次,给她做检查。他们又一次减少了静脉注射的药量,这样她能保持清醒的时间就更长了。我再次决定不给任何人打电话。现在还太早,我不想现在有人来吵到她。我只想让她休息。

差不多早上七点,当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她终于除了我的名字外,说了些别的。“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我把一张椅子拉到她床边。她翻身,靠左侧躺在床上。于是我把下巴靠在床边的扶栏上,抚摸她的手臂。“我们出车祸了。”

她看起来很困惑,然后她的脸上充满恐惧。“那孩子们……”

“大家都没事,”我消除了她的担忧,“每个人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