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伪君子最可恨

沉默了一会儿,谭锋方拉着宁溪月的手感叹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溪月,你能这样理解朕,朕已经心满意足。又何惧史笔如刀,颠倒黑白?”

“史笔如刀不假,可是要颠倒黑白也难。千万百姓的口口相传,同样源远流长。皇上,历史也不一定都是由这些既得利益者所左右,百姓心中也都有杆秤的。”

“说得好!朕之所作所为,无愧于天地百姓,纵然不能流芳百世,可天地百姓知道朕做了什么,它们自有判断。”

谭锋重重点头,接着站起身,负手看向纱窗外,傲然道:“接下来,便是杭州,那些大家族,怕是已经严阵以待了。还有庆王禄王,这一次他们倒沉得住气。”

宁溪月:…… 这世间最尊贵的少年天子,胸有丘壑意气风发,还有什么能够抵挡他降下的雷霆之怒?自己刚刚还担心安慰呢,看皇上这样子,根本用不着嘛。

“咦?今天张宁怎么没过来?这些日子,他就跟只尾巴似得,一直不离你身前身后。”

有宫女上了几样点心,谭锋就再次坐下,拈起一块枣糕喂给宁溪月,忽然又想起张宁,因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两日他都不怎么跟着我,一直是和程启在一起,这一大一小倒是十分投缘。”宁溪月微笑,接着又正色道:“皇上这一次定要将程启带在身边,不知是为了什么?”

“朕和他谈过话,觉着这少年是个十分难得的可造之材。思维缜密恩怨分明,若带回京好好教导,将来说不定就是朕的左膀右臂。”

“皇上竟然存了这样心思?”

宁溪月惊讶了,就见谭锋笑道:“只许你对张宁有一念之仁,就不许朕也收个学生?朕最看重程启的,是他经历过家中变故,对百姓们有天然一份同情,将来无论是牧守一方,还是在朝中登阁拜相,必会事事以百姓为先。朝廷和百姓,需要这样的人才。”

“可见皇上是真心看重他了,这就是简在帝心特旨提拔啊!”宁溪月惊叹,却见谭锋笑道:“简在帝心没错,特旨提拔肯定是没有的,他还不满十八岁,将来科举的路子长着呢,说不定几年后,大夏就又会出现一位年轻状元。”

“您是不是有些自信过头了?他十七岁了,连秀才都不是,您就想到年轻状元上去了?多少十二三岁就做了秀才的神童,还不敢这样说呢。”

“那是因为他之前没参加过科举。他的老师是当世大儒,奉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又爱其才华,生怕他为读书所误,所以这些年都是带着他四处游历,边走边学。今年回家,原本就是要准备参加科考,却不料遭逢这样变故,也便耽搁了。待他收拾了心情,重新发奋,科举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外面小太监禀报道:“皇上,程公子和小张少爷来了。”

“果然是在一起。”谭锋和宁溪月相视一笑,一面道:“叫他们进来。”

须臾间,一大一小走进来,行礼参拜完比,谭锋便指着桌上点心,对程启道:“不用问,定是小宁这馋猫鼻子尖,闻着了点心香气,这才拖着你过来蹭吃的,朕说的对不对?”

宁溪月也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好啊?合着我这姐姐才当了几天,就被哥哥截胡了?”

程启忙笑道:“小宁说我对他曾有一饭之恩,只是我委实记不得了。这些年游历四方,除了过年,我甚少在扬州城里,也不知道是哪一次助了他,说起来,倒是我和他的缘分。”

宁溪月笑道:“从这一句话,就可知道你是个善良孩子,平日里定是助人无数,以至于这点善举,你倒记不住了。”

“不敢当,只是那会儿学生身上还算宽绰,所以遇到需要一口饭的,便会帮一把。不过举手之劳,我以助人而乐,他因帮助而活,何乐而不为?”

宁溪月看了谭锋一眼,心想这就自称学生了,也是,真正的天子门生啊,这是多大的荣耀?想来那程家父母魂魄有知,也能含笑九泉。只是你明明也不比人家大多少,竟然就以老师自居,该不会是自以为得意,所以才执意要收这个天才学生吧。

一面想着,就见谭锋笑着问道:“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学生无事,只是小宁嚷着饿了,又说要来问娘娘下一站在哪里停泊,所以才过来。”

“下一站咱们直接去杭州,中途不做停留了。”谭锋说完,就拿起茶杯喝了口,忽听门外小太监又禀报道:皇上,阮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谭锋放下茶杯,只见门帘一挑,阮清走了进来,给两人行了礼,接着似是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程启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程启自然是有眼色的,正要告退,就听谭锋淡淡道:“程启和小宁也不是外人,朕信得着他们,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阮清这才垂首道:“启禀皇上,臣刚刚接到下属禀报,说是扬州城出了一件怪事,有两个尼姑去了府衙大堂,将……程氏一族的族长和两位族老给告了,说他们倚仗权势,霸占了清云庵周围的庙产,如今变本加厉,竟然趁夜色闯入庵中,欲行不轨之事,两个尼姑拼死反抗,那族长和族老又年老力衰,最后仓皇而逃……“

谭锋静静听着,眼角余光则看向程启,见他紧抿双唇,面色有些苍白,但脸上仍是一副坚毅神色,心中点了点头,皱眉道:“那程氏一族自诩书香一脉,执礼甚严。怎么?却也是满嘴道德文章,一肚子男盗女娼之辈么?”

阮清沉声道:“皇上在扬州城为百姓们除害,让风气为之一新,许多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都被戳穿了真面目,不想这程氏一族,竟也没有逃过去。”

谭锋讥诮一笑,点头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且让扬州知府依法处置去。程启和程氏一族早就没有关系,也不必为此事开口了。”

“是。”程启垂头,淡漠道:“皇上,学生已经和程氏家族断绝关系,他们的一切事务,都与学生无干。”

“你有这份志气便好。”谭锋点点头,沉声道:“好好用功,将来做一个国之栋梁,从你父母兄嫂这一代,另开一枝延续下去,不比那个吃人的旧家族强?”

“对对对,正所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宁溪月也在一旁帮腔,就见程启微笑道:“学生多谢皇上和娘娘鼓励,不会为此事挂怀的。不敢瞒皇上和娘娘,听见那些伪君子的真面目被拆穿,学生心中只觉痛快。”

“朕欣赏的就是你这一点,恩怨分明,也不会以感情用事。行了,我看这一盘子糕点快让小宁吃完了,好嘛,我们在这里说话,他正好趁人不注意,左一块右一块,往嘴里塞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