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下定决心后, 宁远伯和罗氏就振作起来, 派人去物色合适的冲喜人选了。

两口子都是舍得花钱, 性格也好相处的人, 虽然在外头风评不怎么样, 但平时一起玩耍的“狐朋狗友”还是不少的。

这些人办不来什么正经事, 消息渠道却不少,有了他们的帮忙, 很快, 两个生辰与荆无忧相近, 条件也大致符合宁远伯夫妇要求的女子信息就被送进了宁远伯府。

宁远伯和罗氏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原本忐忑高悬的心一下落了不少。

只是……

“也不知道这两人谁更合适绍儿,可惜现在天色已晚,不能马上去青云观问问明洞道长……”看着桌上两位姑娘的信息,罗氏难掩迫切地叹了口气。

“先去睡觉吧, 这几日你也够累了。”宁远伯也心急,只是这会儿已经到宵禁的时间了, 他再急也没办法, 只能安慰罗氏也安慰自己道,“明天一早我就去找明洞道长, 你放心, 不会耽误什么事儿的。”

“只能这样了。”罗氏一脸疲惫地点了点头, 起身叮嘱了屋里伺候的人几句,就和宁远伯回屋休息了。

“若是一切顺利,明晚就让他们成亲, 虽说仓促了些,可眼下这情况,也是没法子了。”

“嗯,这个不要紧,若是绍儿能好起来,回头再给他们补办一次就是……”

夫妻俩边走边说,声音低低,碎在了微凉的夜风里。

天色黑,他们走得又快,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窗外,有人静静地站在那,将他们的话从头到尾地听进了耳朵里。

***

夜色越来越黑,天地彻底沉寂下来。

如水的月光穿过茂盛的枝叶,从揽月轩主屋的窗户里照进,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树影。屋里安静极了,除了床上昏睡着的少年发出的微弱的呼吸声,别的什么也听不见。

守夜的丫鬟也已经在外间睡下,只是她心里记挂着自己今晚的任务,睡得并不是很踏实。

朦朦胧胧中,突然有轻微的“吱呀”声响起,丫鬟心中一惊,猛然从梦中惊醒:“谁?!”

回应她的是一道闪电般灵活的黑影和一记准又狠的手刀。

丫鬟惊惧交加,可还没来得及叫唤就昏了过去。

黑影把她放回在小榻上,怕她突然醒来,又用布条绑住了她的手脚,堵住了她的嘴,末了才给她盖好被子,快步往里屋摸去。

里屋的拔步大床上,少年正面朝里地趴在那,黑影站在床边看了他片刻,突然弯腰凑近他,朝他伸出了手……

“等你很久了。”

低哑的冷笑声突兀地响起,黑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床上本该昏迷不醒的人一把抓住手腕,狠狠按在了床上。

黑影:“……”

黑影:“???”

“你不是四方,你是谁?”看着身下这穿着一件黑色斗篷,从头到脚地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身量却明显比他以为的四方要矮小许多的家伙,严绍眉头一拧,飞快地扯开了他的帽子,“你……”

话还没说完,突然僵住了。

严绍愕然地看着那张在月光照耀下,看起来比平时更加雪白精致的小脸,整个人都惊了,“怎么是你?!”

黑影,也就是荆无忧同样震惊地看着他:“你……你竟然醒了?!”

对上她清凌澄澈的双眼,严绍一顿,心里莫名虚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外间突然又传来一声细微的“吱呀”声。

严绍心头一动,捂住荆无忧的嘴巴就拉着她往大床里面滚去:“嘘,有人来了。”

贴着她的耳朵说完这话后,他头朝外地翻身趴了回去,同时把她的脑袋往下一按,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把自己连同她一起裹在了里面。

荆无忧开始还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后面大概是反应过来了,马上就不再动弹了,小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腰腹间,同时尽可能地放平身体,屏住了呼吸。

聪明的姑娘。

严绍无声地勾了一下嘴角,心情莫名愉悦。

不过很快他就愉悦不起来了。

因为他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而荆无忧正贴着他最是敏感怕痒的腰腹缓缓呼吸。

“……”

严绍想动不能动,只能僵着身体生忍着。

偏外头那人也不知是太过谨慎还是太过害怕,动作特别慢,严绍在心里默默怒骂了他好几顿,他才终于进到屋里,在床边站定。

“世子啊世子,对不住了,小的也不是故意要害您的。您这去了阎王老爷那边之后,可千万别来找我啊!冤有头债有主,要害您的是刘家老爷和刘家夫人,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严绍:“……”

严绍听着他咽着口水罗里吧嗦的念叨,没忍住自己的暴脾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而起,将这正准备按住他的脑袋,将他捂死在枕头上的蠢货拿下了。

蠢货,也就是严绍预料中的四方:“……??!!”

“你!你没有昏迷?!这怎么可能?!明明太医都说你没救了!”

看着这又惊又怕,眼珠子都快吓掉出来了的少年,严绍冷冷扯唇:“要不是太医都这样说了,你们怎么会上钩?”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跳进来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的青年:“世子,外面也清理干净了。如你所料,果然有人守在府外等着这小子给他传递消息。”

严绍转头朝来人看去:“人已经抓到了?”

“抓到了,这会儿就在柴房里关着呢。”

严绍很满意,把手里的四方交给他:“带下去看好。”

“是。”

四方这时反应过来想求饶,青年没给他机会,堵住他的嘴巴就把他拖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严绍和床上的荆无忧。

“从头到尾,你都是装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荆无忧,终于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着她低低的,辨不出喜怒的声音,严绍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抬步走向案桌,欲把烛火点上。谁想才刚迈出一步,身后便突然飞来一条怒气凛凛的长鞭,狠狠抽在了他的屁股上。

“你知不知道芳姨和伯爷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坏他们?!你这么做……你这么做真的太过分了!!!”

荆无忧不是笨蛋。相反,她很聪明。之前之所以没有往别处去想,一是因为德高望重的林老太医亲口发了话,二也是因为严绍身上那些伤确实是恶化了,那些脓水那些溃烂的腐肉都不是假的。

她没有想到严绍竟能请来和宁远伯府素无交情的林老太医帮他演戏,更没有想到一向身娇肉贵,怕疼怕苦的他能对自己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当这些既定的认知被本该昏迷却突然醒来的他推翻之后,一切就瞬间变得清晰了——故作虚弱请君入瓮,暗中设计瓮中捉鳖,当初处理高家的事情时,他用的不也是这一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