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长寿皇帝和他的太子(十三)~(完)(第2/5页)

庄重的乐声,自顾自地流淌在其中,不知为何,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屏息。

裴闹春身上穿的依旧是一身龙袍,他接过冠冕,走到儿子面前,裴祐之身上,穿着是和裴闹春如出一辙的龙袍,这身衣服,是早上裴闹春亲自替儿子穿上的,说来古代的衣服难穿,为了这,裴闹春还在身上亲自穿脱了几次。

他仔细地将这冠冕戴在儿子的发上,而后小心地调整位置,放下手,侧过身,裴祐之便露在了朝臣面前,这便是真正的龙袍加深了,从上到下,都有讲究,裴闹春只是看着儿子便觉得欣慰,此刻,这就像个帝王了。

这还没完,他又拿过玉玺,这方玉玺,是纯玉刻制的,沉重得很,他双手捧住,郑重地放在了裴祐之的手上。

做完了这一切,裴闹春便从容地退到了龙椅下的一方椅座上,从容坐下,不慌不乱。

裴祐之的背挺得笔直,他始终看着下方,没有侧首,他能看到正在殿下的无数大臣,还有坐在椅子上,只能瞧见背影的父皇,直到此刻,他依旧有种不能脚踏实地的迷茫感受,这就是他出生到现在,一直在努力成为的帝王吗?

他甚至没听清楚旁边人说的话,礼部尚书并司天监的大臣已经拿着长卷在旁边滔滔不绝的念诵,说的都是祭天,乞求天佑大夏之类的言论,而旁边奏乐的乐人,也已经更换了新的曲目。

“——登基——”

李德忠说了什么,裴祐之没有听太清楚,他只是听到了登基二字,不过只是这两个字,他便知道流程进展到了什么地步,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坐上那龙椅。

裴祐之今天,大概脸上没有露出过笑意,他往后走了几步,然后便这么端坐上位,落下了座位。

说来,只不过是坐到一张椅子上去罢了,可感受竟是全然不同。

他双手握在把手处,能触摸到其中的龙纹雕刻,这张椅子宽宽大大,他从第一次上朝时,便在下头如此仰望,幻想着未来某一天,自己坐在上头的模样,可原来,这椅子坐着并没有想象的舒服,反倒是让人下意识地身体绷直,不敢动摇。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德忠的声音,在今日是最要人一耳听到的,他尖利的声音响起,而后,人便如同海浪般一片一片的跪下,趴伏在地,一声声地万岁,重叠在一起,似乎绵绵没有止尽,甚至出了回声的效果。

裴祐之看着此景,忽然有了真实感。

他登基了。

他成了大夏朝新的帝王。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太子,而是那个掌握着大夏朝命脉的天子。

“免礼,平身。”裴祐之开口,头一回对着群臣说这样的话,还有些生涩,不过他并不显得尴尬,对他而言,从太子到帝王的这一步,只要心里跨过去了,便好像迅速地进入了角色。

大臣们一茬一茬地起身,他在台上,一览众山小。

父皇,你看着,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我要让你看到大夏朝歌舞升平,万国来朝,我要让你此生绝不后悔,将皇位交托到我的手上;我要做,让你一生自豪的儿子。

……

边疆总是蒙着一层黄沙,这儿民风彪悍,女子也能顶半边天,由于每年秋冬,时常和边疆来犯作战,走在路上的,也有不少穿着皮甲的士兵。

“丁大人,您病了,怎么不在府邸里好好歇息?”守官的李将军权力很大,看着这位弱不禁风的丁季简大人,忍不住撇嘴,他们这样的武将,最看不惯丁季简这类文绉绉、掉书袋,身体不好,三天两头躺床上的文弱书生,丁季简许是年纪大了,自打到了边关,这生病就没停过。

“无事。”丁季简站在城墙处,他遥遥望着,看向的是京都的方向。

半个多月前,他接到从京都发来的急报,上头附上的,是印着红色大印的纸张,这是为了昭告天下,禅让大典的准备,也是为了通知这些民间官员,新帝登基后,避讳、庆祝等事宜。

当时一看到这纸张,丁季简的心便一咯噔,事实上这几年发生的一切,要他早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大势已去,可他实在不甘心,如果能再给他一点时间,让礼亲王长大,一切还有机会。

许会有人问了,反正他们最后肯定都是要行叛乱之举的,何必管什么皇帝更替,可丁季简心里明白,这其中当然有区别,差了大了。

说白了,当初礼亲王周边的那群人,除了丁季简这类,忠心耿耿到极点的,其他的基本也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当年和前礼亲王的牵扯,不得不靠近礼亲王的,他们知道,在今上的统治下,即使他们能正常为官,想要做到高位,依旧是一件难事,谁让他们当初站错边了呢?这也是得付出的代价。

可太子的成功上位,便一定程度上意味着重新洗牌,裴祐之一直在裴闹春的帮助下,树立着仁政之风,他就连对礼亲王,都亲切有加,帮着寻觅书院,培养成才,更何况对他们这些牵涉不深的朝臣呢?这些游离派,到时候只要一个,能够晋升成功,估计墙头草,全都倒,看都不会再看礼亲王一眼。

还有就是,这禅让实在来得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耽搁,其中甚至不掺杂任何政治争斗,本来在丁季简等人的计划里,看裴闹春对裴祐之的态度,其中大有作为,他们早就筹谋好了挑拨一番,届时一片混乱,他们浑水摸鱼,吸引人才。

可是现在,没了,一切全没了,眼看裴祐之登基成新帝,乃众望所归,新帝登基,必当实施新政,大刀阔斧一番,到时机会多出,再加上裴祐之和裴闹春不同,他膝下至今已有嫡子二人,庶子二人,真要赌,那也是在皇子们之间赌,礼亲王算是个什么?

深知道此事事大的丁季简,当时接到急报,就是一口血吐出,当然,他同李将军的解释,是自己太过喜悦,心神激荡,可实际上是悲愤难当。

他都恨不得指着那太上皇裴闹春的鼻子问上一句:“当皇帝不好吗?好好的皇帝不当,做什么太上皇!知不知道当了皇帝以后,再也不是万人之上,再也没法随意定人生死?”

他这个问题只是没让裴闹春听到,否则回答一定能让他再吐血三升。

因为裴闹春只会笑着告诉他:“当皇帝真的不好,我不想上朝改奏折议事,只想做个钓鱼种田看闲书的太上皇。”

所幸,他没问,吐完血好歹能止住,便这么在家躺尸了,这段时间他如行尸走肉,捶胸顿足:“礼亲王,是臣,对不住你!”他一心想扶持礼亲王上位,却不能成功,难道是礼亲王为帝一事不顺天意?

不不不,他不能这么想,他们还能等,太子刚登基,也未必能做一个好皇帝,亲王还年轻,亲王还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