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第2/3页)

中书舍人一边听着,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手里还提着毛笔。林勋皱了皱眉头,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没有说话。真宗是拥立变革的,陆云昭实行新政,遭到了无数激烈的发对,那些人中更有许多被真宗罢免了,陆云昭又举荐了新的人顶替上来。这部人很大程度地触及了世家大族还有老臣的利益,两派的矛盾越发激锐,真宗也是不胜其烦,却又不能将满朝文武中反对变革的人给罢免光。那样国家也就瘫痪了。

中书舍人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真宗还未说话,一个太监跑到殿上来,上前在真宗皇帝耳边说了几句。真宗怒道:“真有此事?你且详细说来,不必遮掩,这里没有外人。”

那名太监点了点头:“提刑司的周大人奉命调查崔大人被害一案,先带人查抄了应天府马知府的家,才发现几年前马知府与六皇子的通信,还有黄金几千两。”

真宗狠狠地拍了扶手,大声道:“岂有此理!传朕旨意,此次应天府涉事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一律斩立决!”

……

林勋知叶季辰被牵连,恐怕无法保得性命,便想保全他的家人。马知府的家眷之中,女子皆被判充为官妓,男子都被判为奴,其它官员的家眷也好不到哪里去。林勋便借公职之便,前往应天府。

雨桐作为随侍的丫环同行。

林勋一到了应天府便出外去周旋了,怕周怀远知道自己因私交欲恕叶季辰的家眷,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因而行事不敢声张。

雨桐在驿馆里呆了两日,忽然听驿丞说,门外来了个姓叶的姑娘求见,怎么都劝不走,已经跪了半天了。

“你没说侯爷不在?对方可有说是什么来历?”雨桐问道。

驿丞摇了摇头:“那姑娘不肯说,只是年纪不大,看起来怪可怜的,一直在外面要求见使相大人。”

“您带我去看看。”雨桐起身道。

驿丞带着雨桐到了驿馆的大门边,指着门外一个孱弱的身影,小声道:“姑娘看,就是她。”

雨桐看了那姑娘几眼,相貌最多算清秀,哭哭啼啼的,不是林勋喜欢的类型。她稍稍放下点心来,对驿丞耳语了几句。驿丞道:“这样不好吧?要是使相大人怪罪下来……”

“您照我说的,将她赶走就是了。我还有事忙,先行一步。”雨桐说完,瞥了门外一眼,就径自回房间去了。她今日准备去街上采购点胭脂水粉,不想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多花时间。

驿丞无奈,依言走到叶婉的面前,叹气道:“姑娘,使相大人事忙,是不会见你的。”

叶婉抓着驿丞的衣摆道:“求求您!小女跟林……大人是认识的,实在是有要事见他!小女可以等的!”

驿丞便把雨桐的话重复了一遍:“非是本官不近人情,只不过使相大人与你非亲非故,你连见他一面都尚且不能,更何况开口要他帮忙呢?还是早些回去,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说罢,转身欲走,没想到叶婉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了驿丞的腿道:“小女与大人并非是您想的那种关系……小女伺候过大人的。”

驿丞几乎惊掉了下巴,连忙把叶婉拉开,问道:“你此话当真?”

叶婉实在无计可施,便点了点头。

驿丞顿时没了主意,经不住她的再三恳求,况且听她之言仿佛真与林勋熟识,又怕这姑娘真是伺候过林勋的,就偷偷把她带到了林勋的房间里,要她在这里等着。

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书案,一张床而已。叶婉等了很久,都不见林勋回来,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窗外时而传来又轻又快的脚步声,如同鬼魅。她有些害怕,不自觉地爬到林勋的床上,缩在角落里,后来不知不觉地靠着墙睡着了。

她再次醒来,是屋子里亮起了灯光,帐外似乎有个熟悉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那影子过来猛地掀开帘帐,看到床上的她,顿时怒道:“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林叔……我……”叶婉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林勋擒着她的手腕,将她拉下了床:“是你跟驿丞说曾伺候过我?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你怎可如此不自爱!”

叶婉吓得直哭,嗫嚅道:“不是的……父亲被关押在大牢里,判了斩首之刑,我听说您来了应天府,这才贸然求见,可是不得入,这才……您可不可以救救父亲?”

林勋面容严峻地说:“我不会救,也救不了。”这背后的厉害关系,与一个小姑娘也说不清楚。

绮罗惊住:“为什么?您是枢密使,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您只要开口帮父亲求情……”

“不用说了,你出去吧。”林勋挥手道。

叶婉跪在林勋面前,一边磕头一边说:“求求您了林叔,求求您救救父亲吧!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也没有别人可以求。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斩首!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只求您能帮帮我们!”

林勋欲说话,透墨进来,看了地上的叶婉一眼,对林勋耳语道:“周大人来了。”

林勋吩咐透墨:“你将她带出去。”吩咐完之后,就径自离开了。周怀孕是陆云昭的亲信,十分难对付。必定是他来此地,惊动了对方。

透墨将叶婉由侧门带出驿馆,叶婉不甘心,还是跪在驿馆的侧门外。

林勋见完周怀远,听说叶婉还跪着,就吩咐透墨:“你去跟她说一声,她父亲我救不了,但我会尽力保全她和她的家人。天牢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让她回去之前见见叶季辰。”

透墨领命,走到门外,见到刚回来的雨桐。雨桐也不掩饰,笑着说:“还是让我去传话吧。女儿家之间说话也方便些。”

透墨觉得有理,便让雨桐去了。他随林勋在叶家住的时候,就看出了那位叶姑娘的小心思,只不过林勋无意,他这个做下人的也不好多嘴。透墨想:她家中遭逢变故,心中必定悲苦,自己又笨嘴笨舌,还是让雨桐前去比较好。

然而雨桐并没有去传话,而是让叶婉在门外跪了一整夜。第二日林勋临出门之前问她:“叶姑娘走了吗?”

雨桐回禀道:“奴婢已经将话传达了,可她不肯走,还是跪着。”

林勋皱眉,拂袖道:“那便不用理她了。”

……

叶婉又跪了一整天,跪到摇摇欲坠,也没有等到林勋的只言片语。驿丞劝了又劝,她才伤心欲绝地走了。

不久之后,叶季辰被处斩,叶婉和江氏以及江氏的一双子女都被流放。这已经是林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他公务缠身,便没有再想此事。只吩咐了流放地的官员,好生对待他们几人。直到有一日,在宴会上时,有官员说起当年六皇子被流放之时,流放路上死了好几个姬妾,传是被官差头子强占了身子,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熬不过自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