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 卿无点墨(第4/5页)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包括太子妃之位。”
她总觉得那不过是一句戏语,萧卓不过是孟家的一个下人,他能给她什么?她清高骄傲,她向来看不上他,可偏偏是那个她看不上的人给了她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
她不知道,那个少年为了她放弃了什么。
冷月堡在江湖中的地位令人生畏,顾玄早想纳入麾下。怎奈萧卓坚决得很,萧卓在孟家的那段时间,顾玄去了孟家多次,颇有三顾茅庐的意思。
就在顾玄以为萧卓要脱离他掌控的时候,萧卓却找到他,告诉他:“我知道殿下心中所想,我不会离开暗卫营,冷月堡也会听殿下调遣,成为东宫的暗杀组织。我只有一个请求,请殿下娶孟长歌为妻。殿下想要的江山,殿下想要的天下太平,我都会替殿下拿到,只要殿下对她好。”
为了她的幸福,他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姑娘,放弃了自己追逐了十多年的自由。
从此,刀光剑影,孤苦一生。
【七】
从那一日起,孟长歌再也没有见过萧卓。
皇储娶太子妃,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两个月后,十月初九,宫辇来到太傅府门前。
孟长歌由丫鬟搀扶着,踏上辇轿前,有风拂起她的盖头,眼前闪过一抹蓝色的身影。她掀起盖头朝四处望去,茫茫人海,哪有她等的那个人?
宫中的嬷嬷看到她的动作,慌忙拉下她的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坏规矩。”
孟长歌怔怔地任丫鬟扶着她踏上辇轿,不停地告诉自己,她是太子妃,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才等到这一天,不能因为萧卓毁了一切。
她如愿嫁入东宫。
可渐渐地,宫人便发现,太子并不像当初在行宫说的那般喜欢她,他甚至从未在她的殿中留宿过。
她虽有着太子妃尊贵的地位,却过得像冷宫的弃妃。
一日,顾玄突然来到她的殿中,话语动作间多有亲昵之态。
之后的一段时间,顾玄经常带着她出入各地,宛若寻常夫妻。
只是,他的动作那样刻意,目光也冷淡。当孟长歌不经意间瞥见跟在顾玄身后的红衣女子时,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当真是喜欢啊,孤傲如顾玄,也有这样幼稚的动作。
她终于相信萧卓的话,这个卓尔不凡的男子,从未属于她过。
她想笑,心里却难过得厉害。
直到三日后,有宫人来报,顾玄在书房喝醉了酒,她去给顾玄送醒酒汤。
顾玄抓着她的手,醉眼蒙眬,一直唤她“小七”,她挣脱不开。
那样疼,迟来的洞房花烛夜,她没有半分开心,却觉得十分屈辱。兜兜转转,她不过是别人的替身。她那样无助,抬头望着明黄色的床帏,泪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床榻。
她是不是错了?
萧卓,你在哪里?
不知多久,顾玄沉沉地睡去。
她拢了拢自己破烂不堪的裙裳,哭着从书房跑了出去。
顾玄醒来后,赐给了她金钗步摇,却不再见她。她整日在自己殿里,不再见人。
那一年的冬天注定不得安宁。
顾玄喜欢的姑娘害了喜,宫人皆传是三皇子的孩子。顾玄大怒,险些将东宫砸了。
承德帝病情突然加重,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承德二十二年春,帝薨,太子顾玄登基。
三皇子举兵逼宫,一路直逼长安城,流落在外的九皇子亦顺势而起。
一时间,天下皆乱,烽火四起。
【八】
孟长歌再听到萧卓的消息时,萧卓已经披上盔甲,上了战场。
几乎没有多想,她便偷偷离宫,前去寻他。
好在顾玄的心绪全被那红衣女子搅乱,没有在意她。
路上皆是逃难的百姓,一路颠簸,终于在长安城外十里处寻到了萧卓的营寨。
隔得还很远,她便看到了他。
他站在校场上练兵,银白的盔甲,一柄长枪,站得笔直,俊逸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懒散,在阴影中显得沉稳而肃杀。
孟长歌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手指有些颤抖,眼睛也渐渐湿润。
再见到萧卓的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在这乱世烽火中,只想在他身边,即便不能陪他并肩作战,也要在临死之前看他最后一眼。
军营里来了女人,众人皆窃窃私语。
萧卓朝孟长歌看去,淡漠的视线在看清来人后,瞬间变得惊喜和柔和。
孟长歌却是第一次这般有勇气,跑到萧卓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她就这样陪在了萧卓身边,随着他行军,替他包扎伤口,学着替他缝补盔甲,动作生疏笨拙。
这萧条的乱世,却是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他们不知死亡会在哪一刻降临,每一秒都那样珍贵。
有些事,谁也没有提起。
他们在长安城外厮杀三个月有余,三皇子来势汹汹,又有九皇子步步紧逼。
烽火硝烟,尸横遍野。
营中出了细作,粮草被烧,萧卓他们节节败退。
那一日,萧卓从战场归来,浑身浴血,身上数道伤口,深可见骨。
他回到营帐后便替孟长歌收拾包裹:“你走吧,离开长安。”
孟长歌抿了抿嘴角:“我们一起走。”
萧卓一怔,而后道:“我不能走,其他暗卫还在这里。我与他们一起长大,十载光阴,亲如兄弟,我不能抛下他们。”
孟长歌赌气:“那我也不走。”
萧卓转过眼去看她,她亦抬起头看萧卓。
两人就这样看了许久,终是萧卓败下阵来,抬手拢了拢她的额发,低声叹道:“你在我身边,我不安心。我会派心腹送你去冷月堡,你在那里等我,等我回去,我就娶你可好?”
孟长歌心情分外沉重,眸子里蓄满眼泪,半晌,她抹了抹眼角,笑道:“那你送我。”
【九】
两人共乘一骑,连夜出了长安。
孟长歌抱着萧卓的腰,指甲里的粉末沾在他的伤口之上。
之后的一切萧卓都不再记得,他只知道,他醒来时在一辆马车上,身旁坐着孟长歌。
他全身无力,刚要问孟长歌发生了何事,却见她看着他笑道:“你就这般喜欢叶琳琅吗,喜欢到从来都不怀疑我?”
此时的她哪还有半分懦弱的样子,上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阴冷。
萧卓愣住,军情频频泄露在这一刻有了解释,可笑他却从未怀疑过她。她对他好,他开心得快要死去,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和自己喜欢的姑娘白首到老。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是他自己傻得可笑。
半晌,他道:“为什么?”
“为什么?”孟长歌抬了抬眼皮,清明的眸子里尽是恨意,“就因为顾玄灭我叶家满门。我父亲是三皇子的亲舅舅,就是由于这样的原因,他便毁我叶家。可怜我父亲一生忠义,到死却落得这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