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凤衣飞宴(第2/3页)

话里皆是尖酸刻薄,我仍是未答。

大抵那姑娘骄纵惯了,还未有人敢如此挑衅她,她有些恼羞成怒,声音也尖厉起来:“到底哪里来的野丫头,如此没有教养,是谁把你惯成这副模样的!”

我将手中的糕点扔到碗里,觉得自己再忍下去就太对不起远在忘忧谷也被人惦记的爹了。可我还未起身,便有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接着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惯的,你有意见?”

沈少安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

众人瞧见,皆噤了声。

他又道:“她可不是什么野丫头,她是先皇三殿下的掌上明珠,当今圣上的侄女。姑娘在说话前,还是得想一想后果。”

那姑娘听了沈少安的一番话,想反驳两句,但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愤愤不平地坐了下来。

看到她憋屈的模样,我突然起了捉弄之心,于是起身抓住沈少安的衣襟,踮起脚便亲了上去。

你不是喜欢沈少安吗,本郡主便在你面前调戏了他!

宴会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睁大眼睛朝这方看来,沈少安亦愣在原地。向来风轻云淡的男子,耳尖染上了红意。

后来皇叔听说这件事,一直说我年少不知事,白白被沈少安讨了便宜。

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便是,沈少安的嘴巴好软,好甜,明明是我占了他的便宜。

【四】

我在晋阳出了名,连带着沈少安也成了人们的笑柄。

一亲美人香泽是幸福的,可结果却是悲惨的。

沈少安一路未言语,到了府中,他便罚我去抄《女戒》,并且亲自教我礼仪。

从那日起,他便给我立了规矩。我从未将他当作小叔,他却把自己当作我大爷,比我亲爹还要严厉。

我本以为自宴会后,再无女子追求沈少安。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却惹来了更多的桃花债。

其中最难缠的便是当今的三公主,昭柔。

小姑娘年方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我不知道为何三公主一眼便喜欢上了沈少安,后来想了想,觉得她的情况应该和我一样。长在深宫中,除了她皇帝老子再也没见过其他男子,所以甫一见沈少安,她便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子。

她本就骄纵,喜欢沈少安,也不害羞,日日来沈府晃悠。

沈少安虽然性子冷清,但终归不能将公主的轿撵拒之门外。

起初,我只是冷眼旁观她折腾,但后来,眼见她出现在沈府的次数由三天一次变成一天一次,我终于坐不住了。

这就像你珍藏了许久的宝贝,你小心翼翼地护着,可是有一天,突然有个人出现想要抢走。

我看她不顺眼,她也不想瞧见我。

每次我朝她翻白眼,她便去沈少安面前告我状,等她告完,我再接着捉弄她。

直到有一日,我们因为沈少安再次争吵起来。她用指甲划伤了我的脸,我一脚将她踹到湖里。

等她被捞上来,俨然一个城外十里坡的叫花子。

她在下人面前丢了脸,便将我告到了御书房。

开始我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她才是皇叔的女儿。但告过几次后,我发现,三公主应该是皇叔捡来的,不然皇叔不会每次都责骂她。

从那之后,我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她快活。

我和三公主一直争了三年,中间不知多少次闹过御书房。直到最近这一次,我剪了她的头发。

【五】

我抱着思筝絮叨了一下午,直到酉时,沈府终于来人接我回去。

夜色如浓稠的墨,铺满天际,浓重得化不开。沈府的石灯笼挂了一路,我踏着石阶到了正厅。

沈少安正坐在榻上看书,摇曳的烛火下,他微微垂着头,一袭月白色衫子愈发衬得他美玉一样。

听到我的动静,他没有抬头问道:“回来了。”

我小声地应了一声,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每次闯了祸,我怕的不是皇叔,而是他。

我踢着脚尖,想着一会儿他会有何种反应。

大抵是我太过安静了,他终于肯侧脸看我一眼:“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眨了眨眼:“没。”

“《女戒》,抄十遍。”他吐出轻飘飘的几个字。

我吓得后跳一步:“不。”

十遍还不得累死!

沈少安挑眉:“禁足。”

我:“……”

我觉得有些委屈,明明是昭柔先去让皇叔给我和将军的幺子赐婚的,我这才生气剪了她的头发。为什么不罚她,偏偏罚我?现在昭柔恨不得一整天都在沈府,他在这时候不准我出门,肯定是要和昭柔狼狈为奸。

我愤愤地瞪着他,问道:“为什么罚我,就因为我剪了昭柔的头发?”

我委屈极了,昭柔不就是会哭吗,现在连沈少安都护着她。

哪知沈少安却说:“不是。”

他慢悠悠地道:“因为你反抗我。”

我:“……”

遭沈少安压迫久了,他说的话我也不敢反驳,只能抱着宣纸坐在他身边鬼画符。

沈少安的意思我能明白,他希望我能在学问的浸润下可以变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

我觉得他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我被禁足的一个月里,白天抄抄书,晚上缠着沈少安带着我去长街,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九月初七,一个晦暗不清的初秋日子,沈少安很早就去了朝堂,我闲着无事便在府里闲逛。

走到偏院,我看到一个小厮跪在角落里,瞧见我后,他慌忙遮住面前的火盆。我拉开他的手,里面的东西让我有些晃神,皇家祭祀的东西。

我疑惑:“宫中有人仙去了吗?”为何我从未听闻?

小厮有些遮遮掩掩的:“不……不是的,是三王爷。”

三王爷?皇叔的三子尚且年幼,还未封爵,哪来的三王爷?

大抵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小厮低下头,又道:“是……是先帝的三王爷,顾昀。”

在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仿佛有惊雷滚过,我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险些站不住脚。

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颤抖着手,指着他道:“你骗人,你敢诅咒皇亲,这是死罪。”

我不相信,爹爹明明在忘忧谷,怎会仙去?

可……可一个下人,又怎敢说这样的谎话?

【六】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皇宫走出来的,天色愈发暗沉,过了晌午,便淅淅沥沥落起雨来。

我想起方才皇叔说的话:“十多年前,你的母妃身中剧毒。你父王为了救她,便将毒渡到了自己的身上,只剩了二十年阳寿。可他身体一直不好,竟连二十年也活不过。三年前,他得知自己没有几日可活,便修书一封,让我照顾你。你来晋阳没多久,他就过世了。你的母妃,相思,思念忧愁郁结于心,不几日也随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