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海阔天空

今日,慕容舒清起得很早,还有两天,就是她出宫的日子,该来的应该快来了吧。亲手沏了一杯龙诞,慕容舒清站在窗边,让晨光洒在脸上、身上、心上,暖洋洋的,照得人直想睡觉。慕容舒清拨弄着茶叶,并不急着喝,任淡淡的茶香环绕身畔,沁人心脾。这两天天气晴暖,早春的梨花已经跃跃欲试,淡淡的雪白娇蕊奋力地绽放着,虽还不灿烂,却美在那份努力舒展的脾性。

慕容舒清享受着花语茶香,殿门却轻轻打开,一道悦耳的男声轻笑着问道:“舒清,身体好点了吗?”

终于还是来了,慕容舒清微笑转身,回道:“好很多了。”

她今天看上去精神很好,长长的发丝轻绾着,在微风中飞扬,她闭目沐浴在阳光中的样子很美,美得有些缥缈,像一幅水墨画。看她端着茶,慢慢地走过来,在圆桌前坐下,玄天成轻轻抬手,童阜将手中的药放在桌上,便躬身出了殿外。

慕容舒清看了一眼桌上的浓黑药汁,和这几天喝的药差不多,不同的是,今天送药的,是当今皇上。

在慕容舒清身边坐下,玄天成轻柔地说道:“朕知道你不喜欢宫里,很快你就可以出去了。”他会让她从此生活得恬静无忧。

慕容舒清轻轻挑眉,笑道:“是啊,还有两天。”看样子,玄天成是想要她今天就出去。端起桌上的药汁,慕容舒清看着玄天成,淡淡地问道:“这是给我喝的吗?”

玄天成也看着眼前的药汁,只要她喝下去,一切都会很美好。轻轻点头,玄天成回道:“是,喝了你就会好起来的。”

慕容舒清轻抚着药碗,浓黑的药汁,在白玉碗的映衬下,泛着幽深的波澜。她扬起了一抹绚丽的微笑,如低喃般轻轻地说道:“你对我,还真好。”而后,一口饮尽碗中的浓黑药汁,一股辛辣之气由喉间流淌而下。

玄天成被这样的笑容震动了心魂,她从来没有对他这样笑过,可是为何,他忽然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看着她把空碗塞到自己手里,玄天成不安的心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她很快就属于他了。

握着慕容舒清的手,玄天成宠溺地问道:“你喜欢南方的旖旎还是北方的恢弘?”他可以带着她游历名山大川,她会喜欢的。

慕容舒清并没有挣脱他的手,只是含笑看着她,眼里带着柔和的光芒。玄天成心情更好了,一定是蒙心草起作用了,以后,她都会这样含笑地看着他。轻抚着慕容舒清柔和的脸颊,玄天成轻柔地说道:“你的字写得很好,空闲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习字。”

玄天成沉溺在与慕容舒清和平相处的美景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笑得越发吃力。直到慕容舒清脸色有些苍白,在初春的早晨,额间竟然满是薄汗,玄天成才觉得不对劲,轻拍着她的脸,问道:“舒清?你怎么了?”难道蒙心草会对人的身体有损?

慕容舒清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燃火般的疼痛,依然轻笑着,只是有些勉强。她轻轻抬起手,拂过玄天成微微皱起的眉头,低声说道:“你不怕,我喝了蒙心草,会忘了他,忘了你,更忘了我自己?到那时,你处心积虑得到的,或许只是一块鸡肋而已。”

她知道?那她为什么还要喝?玄天成震惊于慕容舒清的话,但是让他更在意的,是鸡肋之说。握着慕容舒清的肩膀,玄天成掩盖不下心中的急切,“不会的,你忘了他,才会乖乖地待在我身边,我会疼你,宠你,爱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好疼……慕容舒清抓住桌布,虽然已无力微笑,但仍是淡淡地问道:“包括自由吗?”

自由?什么是她所谓的自由,就是逃离他?慕容舒清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玄天成,让他忽视慕容舒清泛青的脸庞和苍白的唇色,他摇晃着慕容舒清的肩膀,狂暴地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逃离我?”

他的暴力,让慕容舒清本就疼痛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慕容舒清只觉得血气上扬,一抹鲜血自她的唇角滑落。暗红的血渍,自唇间一滴一滴地落下,滴到玄天成的手上,他才被手背上的温热惊醒,玄天成惊慌地问道:“舒清?舒清你怎么了?”

血并没有停止,仍是不断地从慕容舒清的唇边滑落,玄天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随着流淌的鲜血变得冰冷,一边擦着慕容舒清唇角的血渍,一边厉声喊道:“来人,来人,传御医!”

童阜被命令留守在殿外,忽然听到玄天成的怒吼,连忙进入殿内,只见慕容舒清毫无血色地软倒在皇上怀里,皇上则是满手的鲜血,脸色也不比怀中的慕容舒清好,满目的狂乱。他吓得赶紧冲出殿外,让人通知最好的御医前来,发生什么事他不明白,他只知道,慕容舒清千万不能死,不然——他不敢想象。

怎么会这样?玄天成搂着浑身冰凉的慕容舒清,脑中根本不能思考,只是不住地说道:“舒清,你不会有事的,不会。”

皇后这药,果然厉害,慕容舒清觉得全身无力,冰凉的感觉似乎要将她淹没,胸腔火烧一般的感觉倒是不似刚才强烈。慕容舒清低喘着,用力抓紧玄天成的手,虽然吃力,却仍是一字一句地说道:“原来,你想要的,是我的命。”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后做的,但是,会变成今天这样,玄天成才是最终原因,既然他说自己有多么地爱她,那么,她就要死在他手上,死在他怀里。她要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在他怀里死去的情景,这该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玄天成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痛苦地说道:“不,舒清,你不能死。”她冰冷的体温和烫人的鲜血,煎熬着他的心,他现在只希望,她不要死,不要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他!

慕容舒清轻咳一声,不断涌上的腥燥之气,让慕容舒清将一口鲜血喷到玄天成的胸口,暗红的血液,如一朵鬼魅的花朵,炙艳而浓烈。

慕容舒清轻轻将唇贴在玄天成耳边,用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永远,永远也得不到我的心,因为,因为你……不配。”

不配——

玄天成觉得心像被挖空了一般,痛苦地看着手中软倒的身躯,她只留给他一抹仿佛解脱一般的浅笑,便闭上了双眼,任自己怎么呼喊,怎么摇晃,她都不再有回应。

“不——”

童阜带着御医进入殿内,只听见一声痛苦的低吼,震得所有人都愣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扰那个满目情殇、痛苦哽咽的帝王。

玄天成想要把她嘴角的血渍擦干,却仿佛永远也不能一般,血仍是顺着他的指缝滴落。童阜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上前一步,战战兢兢地说道:“皇上,御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