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自有分寸

陪着祁阳在外玩了整日,再将人送到宫门,陆启沛回到陆府时,天都快黑尽了。

并不气派的大门外挂着两盏灯笼,有昏黄的灯光洒落下来,只投下淡淡的光晕,将一切都照得朦朦胧胧,却又透着莫名的暖意。

自从阿鱼死后,陆启沛身边便再不留人贴身伺候了,外出时也总喜欢一个人。如此刻,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归来,到大门前也是自行扣响了门环。

“哐哐”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出老远,大门很快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陆启沛正要往里去,不经意抬眸,却意外的发现此刻给她开门的人并不是门房——开门的人是齐伯,而齐伯每次在大门等她都是有事的,而且多半不是好事!

有了这样的认知,在看见齐伯的那一刻,陆启沛原本还很不错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齐伯打开了大门,请了陆启沛入内,又亲自把门关好后,便随着陆启沛一同往府内走去。他微落后了陆启沛两步,不等行至堂前,便开了口:“公子今日心情好似不错?”

陆启沛闻言脚步不停,却是微微抿了抿唇,答道:“还好。”只是看到你就不好了。

齐伯似乎也不在意她的答案,自顾自说了下去:“书房里的那本书,公子想必是看见了。您与祁阳公主的婚期也不远了,何去何从还望公子三思。”

陆启沛听到这里脚步终于顿住了,她回头看向齐伯,纯澈的黑眸中难得含了两分讥诮:“齐伯这是何意?我与公主的赐婚,不是也有您一份功劳吗?现在后悔,又想要我悔婚了?”

这话说得齐伯一怔,紧接着心里反而生出两分喜悦来——他猜得果然没错,陆启沛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只要给她一点蛛丝马迹,她就能拼凑出事情的真相。而如今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显然已经是猜到了什么,并且相当自信。

猜到了也好,猜到了才能有所顾忌,猜到了才能有所收敛。

齐伯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曾表露分毫,平静回道:“圣旨赐婚,悔婚抗旨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老奴不敢这样想,更不敢带累了公子。”

陆启沛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转过身抬步又往前走,好似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齐伯见状又忍不住皱眉。他是想陆启沛在祁阳公主那里借势的,看过两人相处之后,也隐约察觉到了两人间的暧昧。可对于齐伯来说,他并不会真正相信两个女子间的情谊能有多深厚,更何况两人间还有着那般天然对立的立场。

在齐伯想来,陆启沛是个聪明人,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处境之后,定能学会收敛。而就算她学不会收敛,想到两人的身份立场,她至少也会心存芥蒂。

如此一来,事情便维持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

可现在看来,事情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控制,陆启沛对祁阳的态度也全不似他所想那般……她若困于儿女情长,他们这些人又要怎么办?没有再一个少主可能让他们选择了!

齐伯想到这里,心头便有些发沉。好在就在此时,走在前方的少年忽然出声,清冷的嗓音淡淡传来:“我知道齐伯在担心什么,但对此我自有分寸,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陆启沛很少这样对齐伯说话,她是温吞的,和陆启成的锋芒毕露全然不同。要说这样的少主人对于积年掌权的老仆来说更好掌控,但此刻齐伯听到陆启沛这般说,心中却没生出半分被冒犯的恼怒,反而大松了口气,隐隐还有些欣慰。

当然,如果齐伯知道陆启沛所谓的分寸,就是面对祁阳没有分寸。所谓的保密,就是面对祁阳全无秘密。只怕当场就能呕出二两血来。

但好在他并不知道,所以最终他是以欣慰的目光目送着陆启沛离去的。

齐伯的提醒似乎是一个前奏,之后的一段日子平静不再,整个京城的气氛陡然紧绷了起来。

原因是九月底的某个清晨,一份战报自北地匆匆而来。送信的传令兵头上绑着白布,让人一看便预感不好,事实上他带来也果然是一个惊天噩耗——镇守北疆数十载的季大将军阵亡了!

如今北疆战局牵扯兵马近百万,梁荣两国各占半局,而梁国这边统兵的毫无疑问就是镇守北疆多年的季大将军。他身为主帅,身系战局,近五十万梁军皆听他的调度。可如今主帅一朝身死,对于士气上的打击就暂且不提了,更要紧的是这五十万兵马将由何人接手调遣?

季家倒并非后继无人,若是平常季大将军亡故,自有其培养的继承人可以顺利接手其手下势力。但如今局势却是不同,除了北疆原有的二十万兵马之外,皇帝在开战之后陆陆续续又往边关调遣了近三十万兵马,而这三十万兵马原本是有各自统帅的。

季大将军在军中威望颇高,即便增援而来的兵马零散,他也有能力安排得妥妥当当,调遣起来如臂使指。可换了旁人便不同了,季家的小一辈可没有他那般的威望手段。

再则季大将军死得突然,朝中又无政令指定新的统帅,北疆战局的指挥霎时乱做一团。

太子看过随后送来的战报后脸就黑了,一双剑眉更是皱得死紧:“三弟此时正在北疆,又是皇子和监军的身份,若他站出来统领局面,该是能压得住人的……”

这并不是太子趁着三皇子不在,有意在皇帝面前说他坏话,反而说的全是事实。若此番去往北疆监军的不是三皇子而是他,他是肯定会当机立断站出来的,哪怕自己对于兵事一窍不通呢,坐在帅位上便能镇住军心,而后再兼听纳谏等着朝廷新的任命便是。

皇帝当然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的脸色只会比太子更黑。甚至于都没等太子把话说完,他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那个怂包,朕还能指望他什么?!”

太子闻言沉默了一瞬,还是躬身请命道:“父皇,儿臣请往北疆。”

北疆最新的战报还没送回,但就之前的局势而言,却实在算不上好。将领们各自为政,兵士们横冲直撞,短短数日间便又丢了两城,连带着季大将军之前好不容易稳住的局势也毁了。

当此时,已不是随意派遣一位统兵大将去北疆就足够的,更重要还得有一个身份足够的人镇住军心。所谓的御驾亲征,放在此时便是最有用的手段。可想也知道皇帝不会去北疆,所以退一步来说,让太子这个储君去北疆稳定军心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皇帝听到太子的请命却犹豫了,半晌后才道:“此事不急,先将主帅议定。”

皇帝对太子显然比对三皇子看重太多,以至于在如此局势下,依旧不愿他以身犯险。可无论皇宫中的上位者们如何决策,当季大将军战死的消息传遍京城后,恐慌的情绪却是传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