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冰释前嫌

从东宫回来之后,陆启沛又与祁阳好好的谈过一回。她笃定的说太子不会查到什么,祁阳也从一开始惶然无措,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再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东宫都很平静,似乎那一日的透底试探根本不曾存在。

祁阳提心吊胆了一段日子,见一切如常,也才真正的放下了心。不过因为太子知道了这些事,哪怕未经查证,可他一旦起了疑心,祁阳也再不能如之前一般信赖于他了。

而另一边,陆启沛也抽空回了陆家一趟,提醒齐伯约束众人,不要让太子抓住了把柄。在这一点上,哪怕齐伯还心存怨恨,对陆启沛多有不满,也依旧好好的执行了。而齐伯的执行能力陆启沛从不怀疑,毕竟他可是能在谢远手下保住势力,使他不得不向北图谋的人!

八月初的时候,吴王终于被找到了,可惜他早已不是当初意气风发离京时的鲜活模样。

明州送回京城的,是一副棺椁。棺椁里的人穿着锦袍,带着王冠,可一副身体经过水泡,又在这大热的天气里经过长途运输,早已腐败得不成模样。

据说吴王妃开棺看过,哭得不能自抑,事后还大病了一场。不过也有传闻,说是吴王尸身腐败太过,吴王妃被熏吐了,又受了好一番惊吓,这才病倒。不过无论如何,吴王府确实是失了主人,皇帝的儿子就这样,又少了一个。

皇帝不是很看重除了太子之外的其余皇子,可说到底他们也都是皇帝的亲子。哪怕事前得到吴王被大水冲着的消息便有准备,可真得知儿子死讯,他还是好一场伤心。

正巧八月里一场秋雨,将京中持续了整个夏日的暑热都驱散了,皇帝不经心也病了一场。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病痛的折腾。别看太子这三年间病恹恹的,三不五时还得卧床休养一阵,可他到底年轻,病好之后也能慢慢休养回来。而皇帝则不同,明明只是一场小病,却似摧毁了他的健康一般,让原本精神矍铄的人也渐渐显了老态。

祁阳对皇帝一直有心结,可真到了此时,她又不免担忧:“今日我去宫中觐见,看着父皇,他眼中光彩好似比之前少了几分,鬓发间也有了银丝。”

说话间,她看向陆启沛,眼中是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忧虑与脆弱。

陆启沛抱住她,安抚似得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可更多的安慰却说不出口了——人有生老病死,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哪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也一样。更何况皇帝如今也没有如何,只是病了一场,老了一些罢了,他还会一日老过一日。

祁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挂心了几日,又问过御医皇帝安好之后,便也渐渐将心放下了。只之后一段时间,她多往宣室殿跑,东宫反而去得少了些。

皇帝对此都有所察觉,某日笑握着祁阳的手道:“还是皇儿最贴心。朕病了,大家都跑得勤快,等朕病好了,一个个又都不见了踪影。也就皇儿总惦记着朕,近来连你皇兄哪儿都去得少了。”

祁阳听到这话心里微微一滞,旋即笑道:“父皇哪儿的话。儿臣以往勤去东宫,不过是因为皇兄体弱,总是生病。如今父皇病了,当然要比皇兄更要紧。”

皇帝听过她的说辞便笑了,只信了几分,亦或者信与不信,便都不是旁人能够揣度的了。他抬手摸了摸女儿的鬓发,说道:“你皇兄仁厚克己,将来必会是个贤明的君主。你自幼与他亲厚,这是旁人都换不来的情分,可别因为一点小事,便与他生分了。”

祁阳怔然抬眸,便对上了皇帝仿佛洞悉一切,却又含着温情的目光。她心里忽然就是一酸,前世那些委屈与心结,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了。

皇帝见她眼圈儿有些红,怔了怔,又笑:“怎么,受委屈了?皇儿要真受委屈了也别瞒着,现在还有父皇与你做主呢,如果是太子让你委屈了,朕替你骂他!”

祁阳闻言又忍不住笑,好似时光回到了少时。但她心里也清楚,这般温情也只存在这一时半刻,不一会儿便被她自己打破了:“没有,皇兄没有让我受委屈。只是我与皇兄间有了些误会,之前闹得有些不愉快……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皇。”

皇帝也不问具体缘由,又随意说了两句后,便推着祁阳道:“早些去与你皇兄说个清楚,也免得时日久了,真生出嫌隙来。”

经此一番对话,皇帝似乎真的老了,开始事事为儿女计较。

祁阳心中慨然,从宣室殿出来后,还是往东宫去了。

此时距离太子前次摊牌,其实过去还不足半月,要说按照以往祁阳入宫的频率来说,她也只比往常少来了东宫一两回。其间有皇帝生病的事在,旁人便是半点也看不出她与东宫生疏了。

但那是旁人,身为当事人的祁阳和太子自然明白,他们兄妹自那日后还是生出了两分隔阂——不仅是他们兄妹心知肚明,就连皇帝也看出来了。或许时日再长些,旁人也都能看得出来,但好在有皇帝提醒,这兄妹二人终不至渐行渐远。

东宫前殿里,太子正与几个臣僚议事,见到祁阳到来也不曾露出半分异色。

随意将几个僚属打发走,太子才如往常一般招呼祁阳道:“皇妹来了,快坐。近日父皇龙体欠安,你也许久不曾来了,今日也是刚从宣室殿过来的吧?”

祁阳点点头,见太子面无异色,方才安心在旁坐下。

东宫的侍女很快端上了茶水点心,旋即就被太子挥手遣退了,偌大的前殿中顿时只余她二人。这回连陆启沛也不在,兄妹二人倒能真正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了。

太子捧着茶水并没有饮,微烫的温度透过茶盏,温暖着他入秋后便有些泛凉的手掌:“皇妹今日来,想必是有话想要与孤说。”

祁阳也没有饮茶,捧着茶盏的动作与太子一般无二:“不管皇兄如何想,我相信驸马。”

她这开门见山的话语,直白得让太子都是一怔。太子想笑又笑不出,谈及正事更是严肃了面孔,用着少见的郑重语气与她说道:“皇妹如此感情用事,孤甚失望。”

说实话,祁阳几乎是太子一手带大的,他教她读书习字,教她文章道理,耗费的心血甚至比对他自己的儿女更甚。而付出越多,期望也就越大。眼看着祁阳近日疏远东宫,太子心里其实已经因为她的儿女情长失望了。如今再闻她开口,心情就更不必提了。

祁阳明晃晃看到太子眼中的失望,心情也一下子沉重起来。可有些话她不得不说,有些事逃也逃不过,是以她还是挺直了脊背,开口道:“我并非感情用事,今日是来与皇兄讲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