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恺凡有洁癖

钟恺凡的眼泪已经下来了,他知道阿远误会了自己,但是他实在说不出半句好话,只好僵硬地收回手。

空气里骤然而至的寂静几乎要把人掐死,沉闷到无法呼吸。

房门虚掩,隐约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掌心贴近木门时发出轻微的‘笃’声,下一秒急促地呼吸传了过来,李萌脸颊微红:“搞了半天你们在这儿呢,我刚刚去停车了——”

话还没说完,她便意识到屋子里的气氛不对劲,钟恺凡敛住情绪别过脸,他跟林远两个人谁也不跟让着谁,而一向处事不惊的安然姐竟然怔在原地。

看样子,是吵架了。

李萌嗓子一紧,瞥见林远的脸色没那么遭,她一向知道他的脾气,再气也不会迁怒于旁人,于是胆子大了起来,立刻解围道:“远哥,待会儿还有你的戏,赶紧回剧组化妆。”

安然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直接朝林远递眼色。

林远沉默地跟着李萌出去了。

房门重新合上,安然忽然觉得能喘口气,一抬眼便看到钟恺凡那张血色全无的脸,忍不住蹙眉责怪道:“不是我说你,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还往他痛处扎,现在好了吧?活该!”

钟恺凡喘着气,情绪平复了些,眼里染上一丝委屈,哑着嗓子说:“我不是那意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安然目光沉静,见他那副不好受的模样,也懒得说狠话,语气放缓和了些:“你就自作自受吧。”

钟恺凡眸光一紧,没好气地说:“别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找我算什么账?全天下的人都欠你的?”安然双手抱胸,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她可不会像林远那样惯着钟恺凡,得罪了他拉倒,免得他总来缠着阿远,后患无穷!

“他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钟恺凡勾着嘴笑了笑,眼角却透着苍凉的寒意,“新锐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算了,但你怎么当经纪人的?”

安然的眼圈忽然红了,呼吸变得有些发颤。这句话如同一剂闷锤砸向她的心口,钟恺凡说得没错,她该早点察觉到公司高层的动作,不该后知后觉,等反应过来时什么都晚了。

内心翻搅着汹涌的情绪,她渐渐明白,就算阿远上次在影视节说原谅她,面对钟恺凡的时候,她心里仍然过不了那道坎。

空气里紧张的氛围稀释了一些,钟恺凡眸光深邃,语气凛冽:“聂祖安那件事你有没有参与?”

“没有!”安然开始呼吸发颤,抬起头来与钟恺凡对视,目光毫无闪躲。

什么罪名她都可以担,唯独‘帮凶’二字她决不认,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浸湿了眼眶。

钟恺凡的脸色虽舒缓了几分,腮帮子却紧了紧:“唐鸿朗瞒着你?”

安然强忍住泪水,无声地点头,半晌才语气哽咽地说道:“我的错,我认。是我防备心不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没有留意高层的动作,所以多年以来,我都在赎罪,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阿远。”

钟恺凡心里大概有数了,这帮操纵游戏规则的烂人一旦盯上了谁,对方都很难侥幸逃脱,除非别想在圈子里混。唐鸿朗利益熏心,哪管艺人的死活。况且当时阿姨生病,阿远应该比较缺钱,所以纵使遭受如此屈辱,依然没有解约。以安然当时在公司的地位,以及在圈子里的人脉,都不足以维护阿远。

饶是如此,钟恺凡仍然神色痛楚,语气决然:“安然,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你工作的失职!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敢说你一点责任没有?还跟他合着伙来骗我,我就想不通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宁肯受外人的欺负,也不愿跟我吐露半个字。”他指着刚才放手机的地方,“要不是今天让我撞见了,你们俩还打

算瞒我到什么时候?难怪他现在变成这幅鬼样呢!”

“钟灿去世以后,他知道你们之间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宋阿姨重病,他需要钱,新锐就跟他谈条件了。我虽然之前在练习室见过他,但也是第一次带艺人,很多事都没经验,知道公司在设法帮他洗脱成名前的事儿,我就默认了。”

“所以你们俩在我面前假扮情侣?”钟恺凡单手抄在裤兜里,嗤笑道:“真是情深意切呢。”

“钟恺凡!”安然敛住情绪,眸光坚韧,她和阿远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半丝不该有的牵绊,“你少说风凉话!你自己说说,以你当时的脾气,他能跟你说那些事吗?你们俩之间本来就有矛盾,就算没有钟灿那件事,你们俩也长久不了。”

“谁说的?”钟恺凡幽幽地盯着安然,仿佛被戳到痛处,腮帮子紧了紧,“难不成你以为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跟你开玩笑?”

话说到这份儿上,安然只能顾及眼下,一想到钟恺凡来剧组探班了,她就破釜沉舟地说:“我问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已经有了大火的势头,之后要马不停蹄地保持工作量。你这么不管不顾地找他算什么事儿?昨天恰好是他休息,我怎么听说你还去现场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钟恺凡你想死,我不拦着你,但是阿远要是出了一点事,我跟你没完!”

她永远都记得闯进聂祖安房间时的情形,房间一片凌乱,阿远近乎不着寸缕地躺在那张豪华双人床上。屋内光线很暗,聂祖安已经不在了,空气里却混合着烟味儿和蜡烛燃尽的气息,烈酒呛鼻,冲得人脑子都要炸开。

只见阿远双目紧闭,脖颈靠在床边,头往后仰,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地上,不知死活。

安然心如刀绞,赶紧让当时的男助理去帮阿远穿好衣服,却听见助理哆哆嗦嗦地说:“安然姐……”

“动作快点!”她自认为镇定而理性,此时疯了似的凌厉呵斥道。

“床上有血……”助理手忙脚乱地帮阿远穿好衣服。

安然的脸色忽然暗了,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压低声音命令:“你先出去,在门口等着,联系好医院。”

“好……”助理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房门重新合上,安然半跪在床边,见阿远微微睁开眼,皮肤泛着诡异的苍白,眸光只剩无穷无尽的灰暗,他的喉结动了动:“安然姐,我以后该怎么面对恺凡?”

即使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还惦记着恺凡。

安然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试图扶他起身,却被他无力地拂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永远都没办法跟恺凡在一起了。”

恺凡有洁癖。

脏了东西从来都不碰。

安然的视线已经模糊,浑身控制不住发颤,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视线之余瞥见阿远后脖颈,白皙的肌肤泛着一道道的伤痕,像是用小刀划开的,又像是灼伤,血液已经结痂,泛着幽暗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