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恺凡,你恨不恨我?

林远慌张地望着四周,担心四角有监控,不过匆匆扫了一眼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钟恺凡握住他的脖颈,保持蹲着的姿势,稍一用力便让阿远朝自己匍匐过来,他的吻已经辗转而来,耐心十足地吻着阿远的眉眼、鼻梁,不料这人喘着气直躲:“恺凡,我……还没卸妆。”

钟恺凡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才不管。”末了,与他鼻息相对,吻住他的唇舌,温柔到了极致,一点点瓦解阿远心中的防备。

怎么样才叫爱呢?恺凡已经记得不太清,只记得他和阿远最放肆的那几年,俩人肌肤相贴,染上彼此身上的气息,仿佛已经融为一体。

那是一个被黄昏染尽的下午,光线透过荞麦色的竹卷帘,一点一点把光阴筛成细纹状。书柜前吊着一盆绿萝,枝叶墨绿而油亮,藤条从竹篮盆蹑足而出,纠缠在一起,尾梢还带了几分俏皮的弧度。薄纱窗帘轻轻浮动,透着无尽的香槟色,像五月新娘轻柔的裙摆。

阿远趴他胸口喘气,眉眼间皆是贪婪的倦意,手还在放在恺凡腹部,他笑着问:“你还有腹肌?”

恺凡头枕双臂,鼻息处透着笑意,面容舒缓:“谁叫你不好好锻炼身体?”

阿远凑过来,吻住他的唇舌,半晌,才恋恋不舍地说:“我有排骨,哈哈哈……”

空气里透着燥热,盖在身上的薄毯滑落至腰间,恺凡发现已经阿远趴了下去,视线模糊处是起伏不定的深蓝色毛毯。潮湿而燥热的触感,让恺凡浑身鸡皮疙瘩直起,他下意识地拽紧了床单,手背上青筋直冒,鼻息透着闷哼。

那快感一点一点放大,仿佛要把灵魂点燃,寂静而肆意,恺凡倒吸一口冷气:“嘶……阿远,你轻点咬……”

那是春光乍泄,是层林尽染。

阿远在生活里纵容着恺凡,恺凡在亲昵时纵容着阿远,他想这么着都行。

没出事的那几年,其实阿远胆子挺大的,就是脸皮儿薄。

通俗来讲就是有贼心没贼胆,是后来试探的次数多了,知道钟恺凡从来都是顺着他,才变得越来越为所欲为。

恺凡记得那天的局部理论课在晚上,回家时已经十点多了。手上的书还没得及放下,阿远已经凑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瞧着他的细框眼镜:“斯文败类。”

书‘哗啦’散了一地,阿远把他按在门上亲吻,一点点勾着他的念想。

说恺凡禁欲那是一点没错,相比起来,阿远才像个色鬼。

阿远后来才知道,恺凡不是禁欲,而是太过于克制了,没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

恺凡以前去中央戏剧学院找阿远,好几次都看见一女孩儿站在阿远的自行车旁边,人长得挺漂亮,看穿着应该算热情大方的那种。

那时阿远刚换了辆山地自行车,花了八千多,主车架呈黑色,白色的泼墨纹路,航空级碳纤维材料,车身超轻不说,韧性十足,变速系统强大。于是阿远狐疑地回过头:“恺凡,她是不是想偷我的车啊?”

钟恺凡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他实在不能理解阿远的脑回路,想问题总像个二傻子。不过也是,阿远要是不傻乎乎的,怎么着了自己的道儿。经此一事,恺凡知道有人在追阿远,后来,他把阿远折腾不能下床。

以至于有段时间,阿远一看见恺凡就腿软,再不敢轻易造次。

阿远是恺凡的初恋,后来钟灿问他怎么定义阿远,恺凡合上书,脸庞带着薄薄的绯红:心上人。

他们相识于十七岁,用了四年相爱,六年分离,一晃十年都过了。

岁月将心间那一星半点的柔情碾得粉碎,混着浓烈而炙热的伤口,至甜中带着至涩。

即便是这样,恺凡也攥在手心里不肯放,仿佛要跟这裂痕同归于尽,走向尘埃尽

头。

餍足后,钟恺凡缓缓松开手,见阿远的唇已经被自己吮红了,忍不住有点心疼,一字一顿地说:“阿远,你什么样我都接受。”

阿远靠在他肩头喘气,仿佛抽噎了一下,伸手搂紧了恺凡的脖子,闷头‘嗯’了一声,泪珠顺着鼻梁滚落下来,砸到恺凡洁白的衬衣领口。他知道恺凡在说什么,可是心里又那么痛,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经历过什么,除去那几分薄弱的自尊,他其实也怕自己玷污了恺凡。

他慢慢地感觉到,恺凡在努力学习如何道歉,在关键问题上,虽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白地说抱歉,但是恺凡的忏悔和歉意他都感受到了。要不然,恺凡也不会半路杀回来,一直熬到现在。

恺凡单手摸着他的脸,另一手收紧了,将阿远按在怀里,仿佛拥着人间至宝,语气恳切:“阿远,别再离开我了,行不行?”

“好。”阿远哽咽着说。

“咱们俩好好儿的。”

“好。”

“别的事不用管,一切有我。”

“嗯。”

阿远吸了吸鼻子,揉着眼睛,一不小心跌进恺凡清亮而脆弱的眼眸中。他始终认为钟灿出事,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当时是坐在副驾驶室,如果自己没喝酒,事情就不至于发展至此,他还是问了:“恺凡,你恨不恨我?”

钟恺凡熬得肝肠寸断,红着眼睛说:“恨。”

恨他亲手碾碎自己的念想,恨他一个人承受这么多悲苦,恨他玉石俱焚般的坚决。

“你之前还说不恨我!”虽然心里知道恺凡肯定还是有恨意,但是亲耳听见他这么说,阿远忍不住抬高了声音,语气间带着浓郁的委屈,“原来是骗我。”

“那是真话,现在也是。”恺凡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他对阿远的情感很复杂,很难用一两字眼来概括。

阿远的眼泪又来了,恺凡最见不得他哭,拭干他的眼泪,接着说:“但是更爱。”

“钟灿……”阿远的眼泪汹涌而出,声声泣血:“我不是故意的,我要是知道会出事,死都不会喝酒。恺凡,这些年以来我每天都在忏悔——我遭人欺侮,辜负了钟灿的善意,是不义;辜负了你,是对感情不忠;连妈妈的病情也越来越不理想,是不孝;我是罪人,不忠不孝不义,我比任何人都要后悔,我常常在想,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虽然活着,可是每天都生不如死!”

阿远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有段时间,我真的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可是我又想起钟灿那张脸,还有他临终前跟我说的话。我就在想,哪怕遭万人唾骂,我也得活着,我活着不仅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钟灿,我怎么能再辜负他?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说到这里,阿远已经泣不成声,低着头,眼泪如星辰般坠落,一颗一颗地砸在手背上。

这些话积压在心里多少年了,说出来的那一瞬竟然有种松快感,可是感觉到恺凡与自己几乎感同身受,阿远就觉得什么坎儿都能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