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曲四 杀戮(第3/4页)

他在从医院返家的途中被一辆迎面而来的大货车撞翻,当场昏厥,救护车赶到时根本无法施救,因为他的腿被严重变形的车门卡住,眼看失血严重呼吸衰竭,医生在得到家属的同意后不得不对舒隶进行截肢手术。舒隶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舒伯萧夫妇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截肢,当即瘫倒在地,被先行抬上了救护车。舒曼闻讯赶到现场的时候,舒隶刚刚做完截肢手术,右腿血肉模糊,人也没了意识,被医生迅速抬上救护车呼啸而去。现场只剩下舒隶的妻子声嘶力竭地哭。

舒曼天旋地转,惨叫着逃离了现场,她一路狂奔,像是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着她一样。

而就在她赶来现场时,杜长风因为药性发作再次发狂,见人就砍,二院不得不将他作为重症精神病人关进了西楼。不过瞬间工夫,哥哥又惨遭截肢,舒曼只觉自己四分五裂,她知道,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但她心里很清楚,非常非常地清楚,她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不会是单纯的车祸,不会这么巧,纵然是上帝的安排也不会这么巧!因为就在昨天下午舒隶还打电话给她,说林希找他谈判,他们发生了争执,他交代舒曼要格外关注杜长风,禁止陌生人接近山庄,舒隶还说从林希的嘴里得知,林仕延已将全部财产转到了杜长风的名下,一旦林仕延发生意外,他百年之后最直接的受益人就是杜长风。而舒隶似乎也有某种预感,最后不忘叮嘱舒曼:"如果我发生什么不测,你就去找叶冠语吧,也只有他才有能力收拾林希了。"

舒曼狂奔至茂业大厦,她的样子骇人,披头散发,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到总裁室找叶冠语,前台秘书拦着不让进。

"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舒曼哭叫着,语无伦次。

正好叶冠语刚刚开完会,一进办公室就见着舒曼跟秘书拉扯在一起,他很意外,大步奔过去扶住舒曼:"怎么了,小曼……"

舒曼失魂落魄,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拽着叶冠语不放手:"救我--求求你,救我们,他,他不是人,他,他……"舒曼喘着气,呼吸困难,叶冠语抱住她向下滑的身子,"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救,救我哥哥,还有长风--"舒曼拼尽全身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头微微一垂,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曼!小曼!快叫救护车--"叶冠语冲旁边的秘书吼。

狂风带着血腥的杀戮席卷而来。

漫天乌云,不见天日,一切腐朽的黑暗的已为人知的和不为人知的全都被连根拔起,掀开来,轰然倒地。豪门世家,尊荣浮华,不过是过眼烟云,腐朽得越彻底,也就倒塌得越彻底。最后的生死决斗,已然拉开序幕。

林仕延无路可去,无路可逃,他知道这个家族的末日终归是来了。原以为自首就可以赎罪,阻止悲剧的蔓延。现在他才知道悲剧一旦注定,就不会给你生还的余地。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他也什么都不认得了,包括他养育了三十年的儿子。

夏天的二院掩隐在一片苍翠中,远离城市的喧嚣,声声入耳的只有清脆的鸟鸣,唧唧喳喳,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林仕延透过车窗仰望天空,云淡风轻,那纯净得近似透明的蓝是城市里绝对看不到,他命司机打开车窗,凉爽宜人的清风扑面而来,带着林中特有的树木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远远地就看到二院门口整整齐齐站了一帮子人。

董事长大驾光临,二院上下倾巢出动。

林仕延被人抬下车,放到展开的轮椅上,院长郑应龙毕恭毕敬地上前问候:"董事长,您辛苦了,大老远的跑来……"

林仕延精神恍惚,没有朝他看,跟随从递了个眼色,随从推着他径直走进大门。他只想马上见到奇奇!老梁几次打电话给他,说奇奇在里面的状况很不好,昨晚老梁又打电话过来,说起奇奇几度哽咽,"那孩子会死的,他会死的……"老梁挂电话时几乎哭出声。

林仕延做了一夜的噩梦。

连昏迷不醒的刘燕都顾不上了,他必须见到奇奇!昨晚他问林希,为什么不遵守承诺给奇奇治疗,结果林希说,他是要去给奇奇治疗的,但遭到舒曼的拒绝,舒曼禁止他踏足山庄半步。

"连舒曼都不信任你了,可见你已经众叛亲离。"他这样跟林希说。

林希笑着反击:"你也一样。"

是啊,他也一样!自从自首,他已然是林家的叛徒。两个老姑妈,还有堂叔表舅七大姑八大姨们,全都视他为仇人。还有,几十年的世交舒伯萧现在也与他反目成仇,一口咬定舒隶的车祸是林希做的手脚,除了奇奇,试问现在还有谁待见他?原想,即便奇奇状况再怎么不好,他应该还住在山庄,谁知郑应龙拦住他:"董事长,奇奇没有在山庄。"林仕延愕然,当即意识到不妙。他板着脸问:"不在山庄在哪里?"郑应龙自己不肯说,跟旁边的副院长使了个眼色,副院长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个……奇奇因为精神状态很……很不稳定……"

"你只要说他在哪?!"林仕延吼。

副院长结结巴巴:"在,在西楼……"

林仕延一阵战栗,骇恐得瞪大眼睛:"西楼?"

西楼是二院的禁地,被关的都非普通病人,是精神极度失控具有攻击性的病人,那里就跟牢狱是一回事,铁门重重,戒备森严。状况好一点的病人可能还只是被关在房间里不能出来,严重的就会被锁上铁链,注射镇静剂,如果情况更糟,还会被电疗。

林仕延背心冷汗直冒,逼视郑应龙:"你带我去!"

"是……"郑应龙噤若寒蝉。

还没到西楼,就听到里面传来恐怖的咆哮和怪叫声。

上了楼,一层一层的铁门被打开。

杜长风被关在西楼最坚固的一间病房里,三重铁门锁着,林仕延被推进病房的刹那,几乎昏厥在地。黑暗的房间里,空气污浊,借着高高的天窗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他看到奇奇被捆在病床上,虽然穿了病服,但裸露在外的手脚显出累累伤痕,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仿如死去。

滚滚的泪水奔涌而下。

"把我儿子松开!"

"董事长,他,他打人……"副院长好像还有顾虑。

林仕延怒吼:"我要你把他松开!"

马上有人上前为杜长风松了绑。林仕延被随从推到床边,只见奇奇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瘦得颧骨都突起,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嘴唇上也起了碎皮,整个人就像是彩漆剥落的木偶。这还是奇奇吗?林仕延颤抖着撩起儿子的袖子,想必一定勒出了血痕,但是他看到什么?不仅是血痕,还有触目惊心的针孔,密密麻麻遍布整个手臂。他是医生,他知道他们给奇奇注射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