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2页)

夏舞百感交集,想起了自己忙碌在外的母亲,还有她发间偶然露出的白发。

她若有所思着,微微转身,而后撞进了一双海一样幽深的眼睛。

视线相遇的那一瞬,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严冀静静地站在黑暗的窗台上,修长的身体与夜色融在一起,他的手里燃着一支烟,他却看起来没有丝毫吸一口的念头,他只是这样静静地面对着小房间里的一切,那里面是他的生活,上天赐予他的欢乐和苦痛,而令他痛苦的是,他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他给孩子的永远只能是男人坚硬的胸膛,而有时候孩子需要的,往往是女人柔软的怀抱。

然后这个叫夏舞的女孩出现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只花费了不到一支烟的功夫,就轻易地安抚了哭闹整个晚上的小孩。

她在夜色里散发着淡淡的光彩,举手投足的动作依稀熟悉,她不过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而已,为什么她能做到这一切呢?

严冀在心里一阵忧伤发狂,只因为她是女人,只因为孩子需要一个类似母亲的拥抱而已。

那么简单的事,他却做不到。

他终于吸了一口烟。

夏舞和严冀母亲一起哄着朗朗吞下药,然后又抱了一阵,朗朗终于在夏舞肩上睡着,几个大人心头大石落下,合力轻手轻脚把小家伙放平躺在床上,此时夏舞累得额头一层薄汗。

外公外婆留下陪在身边,夏舞跟着严冀走出来,一前一后踱步到大阳台上吹晚风。

两人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严冀拧着眉背对夜景抽烟,夏舞望着远方无边无尽的黑色,任由清风吹走脸上和心上的惆怅。

沉默一会后,她率先开口,“对不起,我不该对孩子说什么冰激凌的,很抱歉。”

“她只是喜欢你,想看到你罢了。不用在意小孩子的一个借口。”

严冀的嗓音出奇冷静,反而没了电话里那般的焦急不定,夏舞心想刚才他一定是急坏了。

她优美的侧脸面对着他,四五十度角向上看浩瀚的夜空,心里的阴霾也丝丝缕缕包裹住了她,她悄然叹了口气,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我也喜欢你,也想看到你,可是却找不到借口见到你。”

这句淡而轻的话无疑似重磅炸弹,将彼此间心照不宣筑起的屏障彻底炸出一个窟窿,有些事情终于发生改变。

严冀沉默,只有随风飘开的蓝色烟雾证明着他有在听。

夏舞咧开嘴角自嘲一笑,既然窗纸已经捅破,那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她不能容许自己再懦弱下去。

她低低地说,“下午我看到你在外面接他了,”她对着微风笑,“呵,大概过去的三个星期,你都是这样的吧?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到下课铃响,然后马上离开。”

她突然转过身,面对着身旁依旧沉默的男人,气势汹汹却也孩子气十足地逼迫着他,渴望他面对,给她一个合理的答案。

可是他依旧纹丝不动,像是失了灵魂一般站着,夏舞终于生气起来,迈开一步走到他面前,面对面地抬头盯着他,愤怒地直视他低头躲避的眼睛。

“严冀你这个混蛋,告诉你,本姑娘喜欢你是你上辈子的福气!我是毒蛇猛兽吗啊?让你这样躲我?!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她抬头挺胸,发自肺腑的愤怒使她的脸庞光彩四射,这让严冀想起了陪朗朗看的一部动画片,动画片里的那只咯咯叫的母鸡就拥有这样可爱的表情,明明柔弱地要命,关键时候却总是一副彪悍的表情。

没想到现实的世界里,他会遇上了同样真实的表情。

夏舞眼底的火焰蹿升着,她的拳头攥紧,完全是战备状态,深夜让人心灵的防备等级下降到最低,她敞开心扉说亮话,然后咬着牙迷迷糊糊地想,一旦他拒绝我,说不定我会赏他吃个拳头。

然后她听到他说,“对不起,我想,这样对我们都好。”

“夏舞,我的生活困扰太多了,多一桩不如少一桩,希望你能理解。”

“你说对了,能被你这样的女孩喜欢,是我严冀的福气,但我想……肯定有一个更合适更优秀的男人等着你,更值得你喜欢。”

“我想,我们,不可能。所以,不见,比较好。”

夏舞愣了一下,她知道自己被拒绝了,而且被拒绝地很彻底。

她想起海洛的话,突然明白过来严冀的潜台词其实是相反的:她不够出色,不够光彩照人,她配不上他,也许他心里腹诽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夏舞突然非常非常生气,排山倒海的怒意席卷了她,她怒气冲冲地瞪着严冀,尽管夜色里他的脸俊美如风,望着她的眼睛深邃迷人,她知道这样温柔的眼神不属于她,因为他的表情温情却含着抱歉。

骨子里的执拗不服气又在这个时候冲撞出来,这个时候的心思,也许,自尊比爱情多一些。

“严冀,你听着,我,夏舞,这是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

“我像绝大多数女孩一样,喜欢一个男人,然后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期待和他约会,约会的开心就sayyes.不开心,就say no。”

“我绝不能接受一个男人先对我say no,我不,绝不接受。”

她像是一只虚弱却假装胜利的圣斗士,在曼妙的深夜时分,夜来香飘散鼻尖的阳台上,昂起自己骄傲的头颅,然后食指狠狠戳着严冀的胸口,轻轻却坚定地下了战书。

“告诉你,你必须跟我约会,约会以后,只有我,夏舞,才有权say no!”

气势磅礴地撂下战书后,骄傲淑女夏舞转身离开,踢着正步,背挺得直直的。

“等等,我送你回去。”严冀在后面急忙喊住她。

“那是当然。”淑女恶狠狠回头,呲牙咧嘴的可爱模样,“难道让我自己打车回家吗?”

这个头痛欲裂的晚上,严冀终于因为面前这样一个表情,无奈地开怀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