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4/4页)

“我和你捉了一整天的迷藏,早上,我和江浩赶到你的公寓,没人开门,我们找了锁匠,开门进去,发现你什么都没带,却找不到你的机票和护照,我当时血液都冷了。我们赶到机场,査每一班出境班机的名单,没有你的名字。中午,我到了碧槐的墓前,发现了日记本的残骸和满墓的蒲公英花。然后,我赶到心韵,老板娘说你刚走。我再飞车来机场。幸好,我先安排了江浩守在这儿,预防你溜掉……”他的眼光直看到她的眼睛深处去,声音变得又低柔又文雅,充满了深深的、切切的柔情,“真要走?真忍心走?真有决心走?真能毫无留恋地走?”

她答不出话来,眼泪把什么都封锁了,把什么都蒙蔽了。她用那大手帕擦着眼睛,擤着鼻涕,觉得自己哭得像个小傻瓜。然后,他忽然递过来一张卡片,对折着像放在餐桌上的菜单。她以为他要她吃东西,她摇头,还是哭。他把那卡片更近地推到她面前,于是,她骤然发现,那是张白色的卡片,上面用签字笔潦草地画着一只雁子在天上飞,有条线从这雁子身上通下来,另一只雁子站在巢中,正在用嘴紧拉住这条线。在这张图旁边,他龙飞凤舞般地写着几行字:

问雁儿,你为何流浪?

问雁儿,你为何飞翔?

问雁儿,你可愿留下?

问雁儿,你可愿成双?

我想用柔情万丈,

为你筑爱的宫墙,

却怕这小小窝巢,

成不了你的天堂!

我愿在你的身旁,

为你遮雨露风霜,

又怕你飘然远去,

让孤独笑我痴狂!

她捧起了这张卡片,狂欢涨满了她的胸怀,但是,她的泪水似乎更多了。她反复地读着那句子,反复地看着那草图。不知怎的,只是想哭。泪水像泉水般不停地涌出来,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他说,声音也是沙哑而哽塞的。“你什么话都不说吗?你没有什么话宴告诉我吗?”

“我……我……”她抽噎着,“我想说,但是不敢说。”

“为什么?”

“我……我……怕你以为……以为是台词!”

“说吧!”他鼓励地。“我愿意冒险。”

“我……我……”她嗫嚅着。“我爱你!”

他握紧了她的手,握得她发痛。扩音器里在报告,一次又一次地报告:

“‘中华航空公司’第×××号班机即将起飞,请未办出境手续的旅客赶快到出境室!”

她看看他,吸了吸鼻子:

“这是我的班机。”她说。

他拿起桌上的机票,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他把那机票慢慢地撕碎。燃着了打火机,他把碎片燃烧起来,放在烟灰缸里。

桌上,那对水晶玻璃的雁子,在灯光的照耀下,在那火焰的辉映下,折射着几百种艳丽的、夺目的光华。

——全书完——

一九七七年四月十五日夜初稿完稿

一九七七年四月二十八日凌晨初度修正

一九七七年五月十七日黄昏再度修正

一九七七年五月二十七日黄昏三度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