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省亲(第2/3页)

这样一直撑到四更天,听到屋外悠远的响过打梆的声响,意识才朦胧模糊睡去,只觉得梦里众生颠倒,凌乱的出现许多张狰狞的脸孔。那些脸孔渐渐放大,清晰,最后汇成三张脸孔,一张是sam,一张是有宏,还有一张竟是我平日里看得最熟的脸——东哥。

Sam仍是一如既往的冷着脸,眉眼间却透着一股轻蔑,我见他嘴角嚅动,似在对我说些什么,偏又听不清楚。正要追上去问他,眼前一晃,有宏冲了过来,惊惶失色的抓住我,厉声问:“你怎么还不回来?你要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

我想回去的!一直都想!我焦急的点头,想拉住他解释我的苦楚,可是眼前又是一花,竟是东哥从边上凄厉的伸出手来掐住了我:“这就是你能取代我的原因?你有什么理由能取代我?你自诩清高,把自己当成是个看客,这样自私冷漠的人,凭什么老天要让你来取代我?”

我想尖叫,被她卡着的喉咙咯咯有声,却连一个音也吐不出来。

这个时候,sam突然从她身后冒了出来,将东哥的十指一根根的掰开,东哥尖叫一声,像个石膏像一样在我眼前突然裂成了齑粉,飘散得无影无踪。

“阿步!”sam冷冷的看着我,目光中仍是充满了不屑与讥讽,“这还是你吗?你以为你随波逐流,独善其身,最后你就能回来了吗?”

“不要刺激她了,你会害死她的!”有宏在边上惊恐的大叫,“你明知道她只有努力熬过这二十年才能平安回来……她万一行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就回不来……总比她现在这样毫无主见,毫无生气的强!她已经不是阿步了,回不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她已经不是阿步了……”

我瞪大了眼睛,拼命摇头!sam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不是我了?我……只是想回去而已,想回到他们身边而已。我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待我?

“阿步,记得要回来!要回来……”有宏仍是不断的告诫我,“不要管太多,只要顺其自然,只要熬过去……”

Sam突然挥手将有宏推开,有宏的影子渐渐变淡,最后竟化作了一缕清烟,在我眼前消失了。

“怎么做由你!”sam冷言,“只是失去自我后的步悠然,回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Sam!sam!sam!

他缓缓退后,消失……

然后场景倏然转变,出现了许多张照片,就如同洒花一样,从天空中飘落下来,一张又一张。我伸手去抓,它们却又遂然飘远。我认得那照片中的一幕幕场景,那些都是我亲手用相机精心摄下,那些是代表着我作为步悠然存在过的最重要的东西……

轰!一把火烧了起来,霎那间将这些照片化为灰烬!

我绝望的尖叫,心里明知这一切不过都是梦境,拼命安慰自己不用害怕,不用担心……可是我的心仍是抽痛难当,那些照片……代表着我曾经是步悠然的照片……

我醒不过来,只能痛苦惶恐的徘徊在这一副副的残像之中,怎么也挣扎不出。

“……东哥!东哥!”

身旁有人推我,昏沉间感觉被人在胳膊上使劲的掐了一把,我猛地睁开眼来。

一切虚像终于消失,望着床顶绯色的幔帐,垂挂的香囊流苏在轻轻的摇晃,我长长的嘘了口气,心痛的感觉仍是消失不去。

“东哥!起来!”身边那人仍是焦急万分的推我。

我侧过头,慢慢看清皇太极的脸,我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却被浑身的酸麻疼得又倒了回去:“可是出什么事了?”

“格格!”葛戴仅穿了件白色的衬衣,光脚趿着鞋皮,一脸紧张的站在床下,“可醒了,您方才被梦魇住了。咬牙切齿的蹬着被子,却怎么叫也叫不醒,真真吓死奴才了。”

我稍稍动了动,忍住酸麻的感觉坐了起来,皇太极随手拿了垫子塞在我背后。

“几时了?”

“卯时初刻,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葛戴倒了碗茶,扶着我喂我喝下,我润了润喉咙,感觉气顺了些,只是心悸的感觉仍是挥散不去,紧紧揪结在心头。

“天亮就好……”我吁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浑身是汗,就连身上的衬衣也给汗水捂湿了。

皇太极取了帕子在我额鬓间仔细的擦拭汗水,我打了个哆嗦,只觉得热汗被冷空气一逼,身上冷得不行,于是便对葛戴叫道:“受不了,冻死我了,你让外头守夜的人替我烧些热水,我需泡个澡去去寒气。”

葛戴应了,胡乱的披了件衣服便出去叫人。皇太极将自己的棉被也一块裹在了我身上,关切的问:“还觉着冷吗?”

我摇头:“只是汗黏在身上难受。”话说完,便觉得眼前一眩,看东西竟有摇晃的感觉,我闭了闭眼,痛苦的说,“晚上没睡好,这会子头有些晕。”

话才说完,两边太阳穴上一凉,竟是皇太极将大拇指按在上面轻轻挤压。

“好些了没?”

“嗯。”

一会儿葛戴呵手跺脚的回来了,小脸冻得煞白,我心疼的斥责她说:“怎么也不穿好了再出去……”

“格格!”葛戴哆嗦着,话也说不清了,“西厢……走水了,服侍八阿哥的那些人……一个也没跑出来……”她两腿发软,蓬地跌坐在脚踏上,肩膀剧烈颤抖。

皇太极从床上一跃而起,跳下床却最终在跑到门口时停了下来。

我捂着嘴,只觉得浑身越发的冷,像是全部的血液都结成了冰块,再也没有一丝的热气。

“呵……原来他们的目的是冲我来的啊。”皇太极在冷笑,他一个旋身,从墙上取了弓箭。

我吓了一跳,叫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他们放火烧不死你,难道你却要特意跑去送死不成?”我掀了被子,气急败坏的跳下床冲过去拖住他,“你给我回来!说什么我都不许你出去!当务之急只能先静观其变,我想他们还不至于撕破脸明目张胆的来害你。等天一亮,我们去找那林布禄,先听听他如何解释,好歹你是他亲外甥……”我的声音越说越低,浸在冷空气里的身子冻得牙齿咯咯直响,心里的恐惧感陡然放大。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里,亲情又算得了什么?算得了什么……

皇太极目光冷如寒冰,握紧弓箭,一字一顿的说:“必然是叶赫和建州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布扬古已生异心!”他倏地回过头来,目光凝在我身上,变化不定,“会是谁?叶赫势单力孤,绝不肯轻易违约背盟,它身后一定有其他同谋者!乌拉?哈达?辉发?是哪一个?”

我见他脸色惊疑不定,虽然强作镇定,但到底是个弱质的孩子,即使天性聪颖,智谋无双,说到底却仍是个七岁大的小孩子!他也会感到无助和害怕,特别是这个地方原是他母亲的族系,要他幼嫩的心灵立时三刻接受亲人的背叛和欺骗,他哪里能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