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梦 中 少 年

“你们宿舍的人真是神奇, 一周连着病倒了三个。”医生看了一眼体温枪上显示的度数,“37.8度,急性肠胃炎引起低烧。”

“我可就是天字一号最后一棵独苗苗了。”殷浚叹了口气, “我要是倒了, 天字一号就全军覆没了。”

坐在病床边的陆之丞看着陷在白色被褥里的宋闻星, 抬起手, 轻轻拂了下他的刘海。

宋闻星刚才在医务室的厕所里吐了一轮, 现在已经吃过药睡着了, 一只胳膊搭在床边,吊着水。

没擦干的眼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 看起来就像个小可怜儿。

陆之丞想起自己刚才抱着他一路狂奔的时候,怀里的宋闻星似乎是感受到了颠簸,费力地抬起一点点眼皮,看了他一眼, 忽然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他没听清楚,以为自己搁着宋闻星哪儿弄疼他了, 赶紧急刹车,低下头去听:“怎么?”

宋闻星仰着了无生气的一张脸,又动了动嘴皮。

这回陆之丞听清楚了,他说的是——

“最讨厌你了。”

原来是在骂他。

陆之丞觉得自己又可怜又有点想笑,不过最后所有的情绪还是全部收拢了起来,渐渐沉入腹中。

小家伙这时候还有力气骂他,说明还没有病得太严重。

陆之丞把宋闻星往怀里搂了搂,继续快步跑向医务室。

宋闻星应该是疼迷糊了, 去厕所吐完之后,陆之丞把他抱到了床上。

这过程中,他一直在胡言乱语地骂着陆之丞, 一会儿语气颇为凶狠地说什么“最讨厌你”“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来参加这个鬼节目”,一会儿又可怜又委屈地低声说“肚子好痛”“再也不吃冰淇淋”。

旁边的医生听见了,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只能憋着给宋闻星挂上了水。

宋闻星骂着骂就就睡着了。

陆之丞把一只手搁在他手心里给他攥着,直到宋闻星睡着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背被掐出了几个半月形状的指甲印。

小猫力气倒是不小,病了还能挠人。

宋闻星刚睡着,池乔他们三个就赶了过来,还带着半路上碰到的陆之丞的小助理。

坐在病床边的陆之丞抬起头,对他们“嘘”了一声。

他们这才放缓步子,小心翼翼地进来,围在宋闻星的床前,不敢出声。

池乔脚上被刮的口子顺便在医务室处理了,还好只是破了点皮,血都没流。

陆之丞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揉揉眉心:“四点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训练呢,我在这儿守着他就行。”

“可是PD,你不休息吗?”池乔担心地问。

“今晚是我巡夜,练习生生病了,我应该在这儿看着。”陆之丞说。

旁边的助理小声地说了一句:“可是你明天早上还要赶去机场……”

陆之丞抬头看了他一眼,助理立刻闭上嘴。

“乔总,老卓,你们俩先回去吧。”殷浚把宋闻星露在外面的那只手塞回被子里,因为输液,那只手被冻得冷冰冰的,“我在这儿陪他一会儿,等下就回去。”

“行,那你早点回来。”毕竟殷浚和宋闻星的关系更好一些,他主动提出留下照顾也于情于理,池乔点点头,扭头看卓逸霄,“逸霄,我们先回去吧。”

卓逸霄却站在宋闻星的床前没动。

他从进门起就没说过话,但视线一直紧紧停留在宋闻星苍白的脸上,表情非常懊恼。

“有什么话等他醒来再跟他说吧。”殷浚看出了卓逸霄的自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多人围着他的病床,他会做噩梦的。”

卓逸霄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跟着池乔一起转身离开医务室。

陆之丞抬头看了眼吊瓶里的药水,转头对小助理说:“你先去休息吧,早上再来接我。”

“可……”

“去吧。”陆之丞坚持道。

小助理知道陆之丞的脾气,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那你一定要抓紧时间休息,明早还要赶飞机。”

把小助理赶回去休息后,陆之丞和殷浚一左一右坐在宋闻星床边,沉默了十分钟。

“屋里闷,出去吹吹风?”过了会儿,是陆之丞先开口。

殷浚看了一眼睡着的宋闻星,犹豫了下:“行。”

陆之丞请值夜班的医生帮忙留意宋闻星吊瓶里的药水,然后跟殷浚一起去了外面走廊。

夜里温度低,推门出去的时候冷风就开始往衣领里灌。

陆之丞内搭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脖子修长漂亮。

他伸手扯了扯领子,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

“PD,你抽烟?”身后的殷浚惊讶地问。

陆之丞嗯了一声:“介意么?”

“没事。你抽吧。”殷浚在他身边停下,转身背靠着围栏,垂眼看着陆之丞手里的烟盒。

陆之丞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用牙咬住,拿出打火机点燃。

把烟盒跟打火机放回口袋里,陆之丞抽了口烟,问:“你和宋闻星是发小?”

“是远亲。”殷浚点点头,“从小一起长大。”

陆之丞眯了眯眼,像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他肠胃不太好,冬天不能吃冷的,一吃就肚子疼。”殷浚说,“今天居然直接偷吃雪糕,气得我想打他。”

我也想打他。

陆之丞想。

“娇气是挺娇气的,又爱哭,动不动就炸毛。可能不熟的人会觉得他有点作吧,但是他真的很善良很可爱。”殷浚叹了口气,“不然朋友们怎么会那么喜欢他啊,我们又不瞎,难道那些狗屁营销号和路人比我们更懂他?”

是啊。

陆之丞也跟着叹了口气。

沉默了一会儿,殷浚突然开口:“他小的时候……”

陆之丞抬起眼睛。

“出过一场车祸。”殷浚把话说完。

陆之丞眼神闪了一下。

他抖了抖手中的烟灰,安静地等殷浚继续说下去。

“也不是小时候,就是好几年前,我记得应该是十一二岁的时候。”殷浚开始回忆,“他家人以前管他挺严的,后来出了那场车祸后,家里人都吓坏了,就再也不管他了,一直特别溺爱他,要什么给什么。”

陆之丞沉默片刻,又抽了口烟,忽然说了一句:“……他应该没有受伤吧。”

粗神经的殷浚没留意到陆之丞用的是陈述的语气,他当是问句,摇摇头:“没受伤,但是接受了很长时间的心理疏导。那不是普通的车祸,是整辆公交车突然侧翻起火,当时死了好多人,星星他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

陆之丞没接话,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我也是后来听他爸妈说,路人录口供的时候,说他其实早就从车里逃出来了,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跑了回去……那时候车已经开始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