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埋葬了什么

我们把世界看错,却反说是它欺骗了我们。

——泰戈尔

情人节过后,渐渐迎来了春暖花开的日子。

青暖就是在这样的时节出生的——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所以她的名字才叫“青暖”。

许嘉蓉和宋洋给她办了一个小小的生日派对,说是派对,其实就是趁着青暖过生日,三个人凑在一起吃了顿好的,玩了一下午的“斗地主”而已。

青暖的生日正好是周末,三人凑在一起吃喝玩乐,仿佛之前情人节的舞会上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心事,尽可能维持着从前的铁三角关系。

就当那天晚上宋洋单纯地闹了一场恶作剧,只是为了帮青暖出一口气吧。

就当那天晚上许嘉蓉只是单纯地喝多了,醉人说醉话,才会莫名其妙地掉下眼泪吧。

青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但她到现在也只能这样自欺欺人了。

程歌的世界已经有了洛薇薇。

自己也该好好地计划一下学业了。

青暖忽然觉得,自己的整个高中好像都只在为了“程歌”这个名字而奋斗,直到来了A城,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混混沌沌的。

一旦程歌从自己的生命里抽离,青暖就觉得自己整个生命似乎都空掉了。

时间让深的东西越来越深,让浅的东西越来越浅。

有些事明知已经过去了,却仍然固执地去回忆、去想念;有些人明知已经走远了,却依旧固执地去留恋、去投入;有时候明知心里很累了,却还要固执地去支撑、去顽抗。那些没有意义的人与事,就通通放下吧,还能固执给谁看呢?一个人的固执看似是牢不可破的护甲,其实刺伤的正是自己的心。

人要拿得起,也要放得下。拿得起是生存,放得下是生活;拿得起是能力,放得下是智慧。有的人拿不起,也就无所谓放下;有的人拿得起,却放不下。拿不起,就会庸庸碌碌;放不下,就会疲惫不堪。人生有许多东西需要放下,只有放下那些无谓的负担,才能一路潇洒前行。

从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今后努力的一切都要变得有意义才行。

青暖读了上百篇心灵鸡汤文章之后,终于决定要让自身觉醒,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向美好的明天看齐。

这样的决心下了之后,青暖就埋头于学业中了。

好景不长。

青暖过完生日的第三天,就接到了许嘉蓉火急火燎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急得不行了,几乎是吼出来的,以至于青暖一接电话就被许嘉蓉的声波震退了,赶紧把手机拿远了一些,这才反应过来许嘉蓉在说些什么。

“暖暖,不好了,程歌和宋洋打起来了!”

这回轮到青暖对着电话大喊了:“什么?为什么打起来?在哪里?为了什么?”

接下来许嘉蓉的一句话让青暖无语了:“在A大附近的那家拳击馆,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一言不合,就相约打架了!”

为了自己?

青暖知道,程歌小时候是学过拳击的。

青暖在初三毕业的那年暑假,还见过程歌打拳的样子,那真的是连“帅呆了”三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他是个很出色的业余拳击手。

可是,就算在街上遇到了,程歌和宋洋一言不合,也不至于去拳击馆打架吧。

如果真是比拳击的话……

青暖已经预料到了程歌把宋洋打到鼻青脸肿的惨相。

青暖来不及考虑,挂掉电话之后就披上外套,拿上包,赶紧往A大附近的那家拳击馆赶去。

青暖赶到时,宋洋果然已经鼻青脸肿了。

洛薇薇在一旁观战,表情十分随意,一点儿劝架的意思都没有。

程歌下手丝毫没有留情。

“都住手!”

青暖不由分说就跑上前,拦在了两个人中间。

宋洋嘴边淌着血,眼睛也肿了,最可怕的是,宋洋扶着拦绳咳嗽了两声,竟然吐出一口血水,血水中还混着半颗牙……

“天啊!”青暖吓坏了,搀扶着宋洋站起来,连看都不顾上看程歌,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为宋洋擦拭流血的伤口,嘴边的血迹都擦干净了之后,才忍不住责骂道,“你们脑子有病吗?宋洋,你也真是的,你怎么打得过程歌嘛。”

宋洋被程歌揍得有气无力,笑容虚弱,却还是痞里痞气的:“我和他之间的约定,你别管。”

“什么约定?”青暖更生气了。

“一架定输赢。”宋洋瞪着程歌。

青暖无语。

程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一点儿伤都没有受,慢慢地摘下了拳击手套,走到青暖身边,望着虚弱的宋洋,嘴角有一丝冷笑:“是你自己找揍的。”

青暖一听这话,顿时就火了。

她“腾”地站起身,仰着头,狠狠地盯着程歌:“你说谁找揍?宋洋找揍吗?”

程歌也憋着气,青暖这样与他呛声,让他很不好受,他还是第一次对青暖用这么冷冽的语气说话:“他自己闲着没事跑到A大附近逛,还运气不好地碰上了我,你说他是不是找揍?”

青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程歌,她气愤极了,攥紧拳头:“你这是什么意思?A大是你家的吗?”

程歌沉默地看着她,好半天都没说话。

青暖也倔强地仰着头。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

直到洛薇薇走过来,站到了程歌身边。

青暖一看到洛薇薇和程歌并肩站在自己面前,忽然触动了自己心里伤痕累累的那根弦。

她不再与程歌对峙了,她怕再这样下去,忍不住流泪,就该丢人了,于是她哼了一声,扶起宋洋,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

临走时,青暖冷冷地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都不应该通过这种方式解决,利用自己会拳击的优势去打一个不会拳击的人。你曾经告诉我,拳击是用在竞技场公平竞赛的,不是用来恃强凌弱的!现在你却做这种事,真让人失望。”

程歌任由青暖责骂自己,一言不发。

洛薇薇却看不下去了,她拦在青暖面前,一向温柔文静的美女竟然十分少见地动了怒:“青暖,你不了解事实,就别在这里乱说!程歌是恃强凌弱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

“薇薇!”程歌打断了洛薇薇的话。

洛薇薇还想再说,却被程歌的眼神瞪了回去,这才不甘不愿地给青暖让开了路。

程歌冲着青暖深深地叹了口气,拽了拽洛薇薇:“好了,我们走吧。”

就这样,程歌带着洛薇薇走了,临走之前对青暖的解释都没有一句。

青暖心里一阵酸楚。

她强忍着难过,扶着宋洋上了车,去往医院。

车开到半路,青暖终于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