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岁寒期约无相缺(第2/3页)

三人静静地等着,直到柴言一子落下,突然叹了声,“哎……又输了。”

这局棋终于是到了尾声。秦竹颇为满意地起身,朝着三人走去,然后站在白锦面前,“你又来了。”

“是,晚辈早前就已说过,还是会来的。”

“我也说过,你再来就不会那般简单地走了。”

“是,白锦知晓。”

“唔。”秦竹看白锦一直非常镇定的模样,总算是有些满意,“你与你父亲还真是十分像,同样的倔犟脾气。”

“自然,而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白锦露出些肆意轻狂的笑,让秦竹颇为意外,他朝后退了几步,坐回原处,“我也没那么容易将东西给你们。”

白锦将酒放在桌上,苏子眸子一亮,她傲然地说:“晚辈接受考验!”

山下的寺庙暮鼓已缓缓敲响,未料这一站,一日光景居然已经过去,连苏袖这站久了的侍婢都有些劳累,她不由自主地看向秦竹,只见他依旧维持着与白锦对视的姿态,似乎还未松动之势。

好奇怪的人。苏袖腹诽,这便是考验吗?两个同样美貌的人这么看,就如同眉目传情一样,实在是电波流动,十分刺激。

终于连苏子都扛不住地挤眉弄眼,柴言忽然拍着肚子说了句:“我饿了。”

秦竹终于表情微微一动,就听柴言继续问:“你们谁会做饭?”

苏袖与白锦同时指向墨昔尘,“他!”

墨昔尘面无表情,冷酷的汉子威武雄壮。柴言苏子对视一眼,都显出了意外的表情。

总算是情势缓和了些,五人围坐在青竹做的桌子旁,苏袖念起秦竹好茶,连忙站起说道:“听说先生一直爱茶,不若由袖儿泡几杯茶给你们喝吧。”

秦竹忽然疑问声起,“袖儿?”

“苏袖。”白锦抢先答了句,又指着正在厨房里“大刀阔斧”的墨昔尘,“墨昔尘。”

秦竹略有情绪地瞧了眼苏袖,这才好奇地挑眉,“墨昔尘?江湖人称暮风侠的墨昔尘?上次他出现替你挡了一剑时我就觉着剑招极像,原来当真是他。”

苏袖心道师傅好大的名气,连江湖的隐士都知晓他。然后回头看了眼墨昔尘,此人依旧面无表情,面对着一堆配菜,起手切菜颇有江湖侠士风范,十分利落。

秦竹这才难得的有些和蔼地看向她,“你会烹茶?”

苏袖颔首,“不知先生家中所用茶盏为何?所用泉水为何?所用茶点为何?所用茶叶为何?袖儿便是尽力一试而已。”

秦竹这才小有兴趣地回答:“茶盏为宣窑印花白瓷,泉水为此山中水,茶叶则是剑南蒙顶,也有此山自种小丛白露。”

苏袖颇为欣喜,为萧茗炮制碧茶已久,总算是寻见个此道中人,“白露即可,山泉亦好,可惜茶盏,若是宣窑坛盏为最,质厚白莹,样式古雅,只可惜自前朝覆亡,所留白瓷愈少,先生一看便是精于此道中人,袖儿恐怕会班门弄斧。”

“无妨,你说说看你平时如何烹茶。”

苏袖想了想,“好放些花拌茶。”

秦竹露出点不喜表情,“花香浓烈,岂能与清茶同伴。姑娘怕是走错了道。”

苏袖慌忙摆手,“花拌茶者,用平等细茶拌之,茶味不减,花香盈颊,也不脱俗。像橙茶、莲花茶,在太阳还未出的时候,将半开的莲花拨开,放细茶一撮,纳满蕊中,以麻皮包裹,令其放上一夜,第二日清晨摘花倒出茶叶,用建纸包茶,焙干即可。”

秦竹欣然,“若这般倒是可以一试。只是此法甚是复杂,你……”

苏袖心里微黯,这一天,一直在拿当年宫中所用来应付,想来此人早已看出端倪,此刻怕是已经有所确认了吧。

她忙起身,与诸人说:“袖儿平日所泡碧茶,也可一饮,这便去为你们泡上一壶。

经由柴言指点,她寻见茶具,坐与一旁。碧茶……当是用自己的方法,烹出的水色清透,茶香扑鼻,当时的萧茗很是满意地命名为碧茶。只是……自己还有机会为他泡上一杯吗?这般一想,连秦竹与白锦的话也未听全,自己心中徒留些惆怅。

不知……还有机会吗?

只是一日,全都念起当年宫中往事儿,也让她愈加坚定,国仇家恨不能忘,她必须要与白锦站在一起,为自己的未来努力。练好‘清心大法’,寻到玄天八卦所有图,然后将凤以林成功引出,最后取其项上人头,为整个海上覆亡的皇室,祭祀英灵。

其时,碧茶也已烹好,细细地倒入茶盏中,又由墨昔尘端上做好的饭菜,白锦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岁三寒,三者为伴。若我这等左拥右抱着,当真幸哉。”

柴言夹了一筷三和菜,放入口中,忽然变了脸色,大抵也许和第一回白锦吃到墨昔尘苦学回来的饭菜时候的表情一样。

他放下筷子,又饮了口茶,满口留香,慨叹,“当真如此左拥右抱,我也喜欢。”

秦竹冷冷瞥了柴言一眼。

这时候苏袖坐回原位,忽然看着秦竹说:“我想起来你是谁了!”

她就说怎么总感觉这三人十分熟悉呢,可能与自己当年太小,连白锦都记不太清,更何况是曾经总跟在父皇身边的几个谋者,却在一夜之间忽然消失的人。

但是她却对秦竹印象深刻,儿时总是与奶娘说,“跟在父皇身后有个哥哥可好看了。”

眉间有一朱砂。

只是如今不知是特意还是无意剐去,那颗朱砂早已不见,留了点淡淡印记,难怪刚一看见却毫无印象。

秦竹抬眉,“哦?”

苏袖忙慌垂头,“没……我就是觉着先生与我记忆之中的一位故人很像。”

她忽然停了手,呆呆地问:“不是……四个人吗?”

“世事儿沧桑氤氲万变。”秦竹这回倒是不再话里有话,而是淡淡地道:“自从大师兄与朝廷争斗中亡故,我们便决心退隐江湖。”

是啊,那时候的朝堂风云,自己何尝不是深卷其中,最后成了王朝葬送逐浪随波的可怜人。

秦竹将一个软袋放在她的手中,“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近日有好几拨人来寻过我们,只是没有什么证据又不能将我们抓走,所以尚算平安。你们走后,我们恐怕就要搬离此地。”

白锦忽然变了脸色,“我们快走,怕是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秦竹不再挽留,三人迅速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你们等等。”秦竹忽然站起,恍若当年孝武帝身后的谋士般,绽放着经年岁月的风华,“记住一件事儿,你们要找的人,并非所有人都还与我们一样。”

白锦愣住,拉着苏袖扭头就走。

会是谁?走漏了风声?还是谁认出了苏袖?一路追随?居然有人先他们一步找到岁三寒?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情?还是秦竹故弄玄虚,只是想要他们尽快离开别扰他们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