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7页)

“没心思再认真了。”我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皇后”的繁华是从夜晚十一点钟开始的,形形色色的人陆陆续续地进来,像是赶场子一样,卡在这样的时间点,尽情地随着音乐摇摆身体,享受酒精带来的快感。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喝醉酒被扛出去,烂醉如泥的男男女女靠在酒吧外面步履蹒跚,我很羡慕这样的人群,因为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喝醉了。无论喝多少、喝什么品种,都不会醉。

我突然渴望被灌醉,发一场酒疯,醒来什么也不记得。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的字样,我握住酒杯的手蓦地抓紧,指关节被捏得发白。“皇后”的门时不时被人从外面推开,我却始终没有见到白以南的身影。

十二点半,我重拨电话,无人接听。

我站起身,走到门口。外面是漆黑的夜色,难得有人路过。

被耍了吗?我有些懊恼。

我拉开门准备离开,冷不丁一只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我回眸一看,暗淡的灯光下,我看见白以南阴沉着脸,冷冷地打量着我。

我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他阻止了我的动作。

“你迟到了。”我提醒他。

“不。”他答道,“我八点就到了。”

“那你为什么……”

“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样勾引男人的。”

他不觉得这话有任何不妥,或者在白以南心里,这种低俗得不堪入耳的词用来形容我一点也不为过。三年真的是一段残忍的时间,足够将我们彼此记忆里留下的最好的对方都擦拭得一干二净。

我不明白白以南三年前的不辞而别是为了什么,更解释不了他对我的恨意。

那个把我变得面目全非的男人,堂而皇之地宣泄着愤怒的情绪。明明我才是受害者,这三年来的每一个夜晚,只要我闭上眼睛,他的脸就会在我眼前出现,我重复着有关他的噩梦,好不容易陆泽安的出现让我渐渐忘记了他的存在,可他回来了。

带着我所不了解的仇恨回来了,他说不会让我好过。

但他大概不会猜到,他的名字,是我曾经的软肋,可绝不是现在。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你现在看到了。”

“你果然变得和三年前不一样了。”他凑近我,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唇齿间有浓浓的烟草味,“和我这三年在美国听到的传闻一样。”

我的心咯噔一震,好不容易戴上的伪装面具又被他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果然面对那个人,我始终做不到冷血无情。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难道他这三年在美国,一直在关注着我的消息?

我转移目光,不敢与他对视:“你调查我?”

“我只是找一些茶余饭后的乐子罢了。还好,你的那些故事没让我失望。”

他口中的那些事说的自然是我这三年来每周必换男朋友的光辉事迹。

是,他说的没错,我的故事很精彩。可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评头论足呢?

当初是他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是他背叛了我!

“是你先放弃我的,白以南!”我不去看他的眼睛,“是你一声不吭地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你没有资格指责我的背叛!”

“呵。”他从鼻子里冷哼出声来,伸出手狠狠地攫住了我的下颏,逼迫我的视线与他交会,他在告诉我,我惹怒他了,我知道惹怒他的下场有多可怕,他的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张扬而讽刺,“你说得对,裴兮,是我先离开你的。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此时此刻我有多庆幸当初是我离开了你!”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我的下颏快要脱臼,疼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

这样的场景太过于熟悉,让我不得不去回想我和白以南的初次邂逅。

那时的他是学校里的痞子,染着嚣张的宝石蓝色头发,嘴里不是嚼着口香糖就是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天他在学校后面的巷子里教训一个男孩子,火大得正愁不够发泄,而我,偏偏撞在了枪口上,偏偏又得寸进尺地进入了白以南的世界。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他穿着浅褐色的运动校服,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子里,嘴里嚼着薄荷味的口香糖,看见我的时候,他眉头一挑,走过来,冷声警告:“小妹妹,你最好不要管我的事。”

“我也不想管,可是我怕……”

他“啐”了一声,觉得好笑:“我又没打你,你怕什么?”

“我怕我不阻止你我会后悔。”

他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和我周旋的工夫,那个倒霉的男孩子屁滚尿流地逃走了,他为此有些恼怒:“你怕不阻止我会后悔。嗯,理由不错。”随即,他缓步往前走,把我逼到墙角,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笑道,“那你现在阻止了我,后悔吗?”

我老实巴交地答道:“后悔。”

没有像他意料中那样逞能,他惊讶之余还带了一丝玩味。他把口香糖吐在地上,在我耳边吹气,语气暧昧不已:“小妹妹,我好像现在对你有点兴趣了。”

他说得毫不走心,我却已是乱了。

往事如潮水般漫过我的思绪,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对上他阴冷的双眸。

庆幸当初是他离开了我吗?

“嗯,我也觉得庆幸。”我淡淡地吐气,“幸好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你。”

“呵,陆泽安。”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似乎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

我不置可否。

白以南松开手,漠然瞥了我一眼,转过身:“我们现在应该谈一谈钻戒的事了。”

差点忘了正事。

我跟着白以南走到酒吧大厅最角落的卡座,他面无表情地坐下,伸手示意我坐在他对面。我留意了一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清楚我刚才在吧台的一举一动,我却很难发现他。

桌上摆着大大小小二十杯左右的酒,目测每一杯都是烈酒。

白以南靠在紫红色磨砂皮沙发椅背上,指了指桌上的酒:“先喝完,我们再继续我们的话题。”

我错愕地盯着他:“全部?”

“全部。”见我没有行动,他又说,“你可以拒绝我,那这样东西,你也别想拿到。”他从口袋里掏出钻戒丢在桌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望着桌上的钻戒,变幻的灯光打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

一想到此刻的薛凝正坐立不安,我端起其中一杯酒,潇洒地一饮而尽。酒下肚,一股凉意从喉咙蔓延到血管末梢,酒精的气味呛得我差点昏厥过去。我佯装镇定地放下酒杯,继而端起第二杯酒。

在此过程中,白以南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他点了酒吧里最烈的四种酒,每一种五杯,正常人在喝到第二种酒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了,而我,在喝完第十杯的时候才辗转有些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