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沈以念,我恨你

远远地,沈以念就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花嫁”的台阶上,他的脸埋在弯曲的双膝里,让沈以念很难认出他是谁。

初冬的早晨寒意甚浓,对方穿的只是灰衬衫和黑色休闲裤,要不是有什么急事肯定不会等在这里。

想到这,沈以念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越是靠近他,她就越是觉得这个人像极了秦宇。

沈以念急得小跑了几步,停步在他身边,有些喘息着,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宇缓缓地抬起头,一脸没睡醒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布满血丝,像只适应不了光线的猫儿一样,半眯着眼看着沈以念。

沈以念今天将柔顺的长卷发披散在后背,穿着白色短款外套搭蓝色牛仔裤,脚下穿着一双白色平底鞋,拎着淡粉色的手提包,简单而大方的穿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也许是因为刚巧有风吹过,拨动了她发丝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她在他正迫切想看见她时,逆光出现在那个位置,用一双清澈如溪水般的眼眸关心地看着他,所以,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她,在他的眼里变得非常特别。

特别到让他的心划过一抹久违的悸动,特别到他想永远被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眸注视着。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一大早在这里啊?”沈以念讶然道。

由于昨晚她情绪激动,导致胡思乱想,失眠到天亮的原因,所以提前起床,都收拾好出门时,比平常提前了一个小时,没想到秦宇会比她还要早地出现在“花嫁”的门口。

“你终于来了。”秦宇答非所问,他站起身,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沈以念忙扶稳他,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腿麻了。”秦宇的双腿麻得有些站不住,只能伸出一条手臂搂住沈以念的肩膀,以作支撑。

“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了?”沈以念轻拧秀眉,狐疑地问。

“一夜。”秦宇紧接着解释说,“你哭着和他走后,我很担心,打你电话打不通,所以我就只能坐在这里等你了。”

秦宇说完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容干净得像个孩子,他低下头,用手挠了挠后脑勺。

沈以念隐约听见秦宇小声嘀咕说:“这种偶像剧一样的对话还真不适合从我嘴里说出来了。”

沈以念心头传来阵阵暖意,失笑,说:“知道就好,你不适合走偶像剧路线,别有下次了,走吧,我请你吃早餐。”

秦宇这才放下挠着后脑勺的手,抬起头,颇难为情,看着沈以念从手提包里取出钥匙,问:“我们不是去吃早餐吗?”

“是,不过你得再穿件衣服,天太冷了,免得生病了。”沈以念打开“花嫁”的门,走进店里,从一个与秦宇相似体形的男模身上脱下件银灰色西服,递给跟着走进来的秦宇,自责地说,“真是对不起,我今早坐地铁的时候才发现,我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觉得对不起,就请我吃贵点的早餐。”秦宇吊儿郎当地说完,穿上西服,这西服仿佛为他量身定做般合身。

他突然用大手温柔地扳正沈以念看向别处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漂亮的大眼睛。

沈以念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秦宇,问:“你干吗?”

“吻你啊。”秦宇的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坏笑。

沈以念脸颊泛红,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秦宇露出得逞的笑意,大喘气说:“那当然是不可能的。”随手将沈以念拉回来,站到他对面,说,“别动,我想看看我穿这件西服帅不帅。”

沈以念真是败给秦宇喜欢整蛊人的恶趣味了。她无奈,指了指旁边:“那里明明就有一个宽大的试衣镜,我眼睛这么小能看出什么呀,你别再整我了。”

“能,怎么不能,我都看完了,很帅。”秦宇不仅回了沈以念的问题,还进行一番自我肯定。

“这么自恋,看来还没睡醒。”沈以念回以调侃,说,“秦宇,你醒醒,我们要去吃早餐了,可以出发了吗?”

秦宇穿上了沈以念给的西服,感觉像是穿上了黄金战甲,成为所向无敌的开路先锋一样,飒爽英姿,率先前行,声音洪亮地说:“出发。”

沈以念跟在秦宇的身后,浅笑了下。

怎么会把秦宇看成是林泽枫呢?明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茶餐厅里,沈以念和秦宇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前用餐。沈以念想到上次说好自己请秦宇吃饭,结果付钱的时候却被秦宇抢了先,因而说:“这次一定要我来付钱,不然下次就不跟你吃饭了。”

秦宇看着沈以念有些苦恼的样子,他轻轻勾唇,妥协地说:“好,这顿你付。”

“一言为定。”沈以念听见答案,满意地展颜一笑。

秦宇小心翼翼地问:“你昨晚在酒吧为什么哭?”

沈以念抬头,看向秦宇,不自然地笑了笑,解释说:“我酒量不好,喝多了。”

秦宇目光沉沉,并不深究沈以念哭的真正原因,他只是配合着打趣说:“原来是酒量差,还以为我歌唱得好听,你被感动了呢。”

“被感动了,也是一个因素。”沈以念真诚地说,“你唱歌很好听。”

“像我妈。”秦宇语气有些得意地说,“我妈生前是歌手,真正的歌手。”

“生前?”沈以念看着秦宇的眼眸,这是她第一次从秦宇的眼眸里捕捉到悲伤,那悲伤由心底扩散,浓得仿佛永远都淡化不开一样。

“嗯,我妈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死于自杀。”

沈以念拿着汤匙的手一僵。

“怎么会死于自杀呢?”

“她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秦宇的语气在刻意地轻描淡写,可还是让沈以念听得沉重。

“想起我妈这一生,我就特别替她委屈,为了爱那个男人放弃自己的演艺事业,在无名无分的情况下生下我,独自抚养。我一天天长大,她一天天抑郁,除了工作以外就是守在电话前等着那个男人打来电话,可那个男人的电话却从没有打来过。我妈等那个男人等得太累了,所以在我十四岁时,因为抑郁而自杀了。”

“你是第一个发现阿姨死亡的?”沈以念不禁问。如果是这样,未免太残忍了。

秦宇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妈躺在卧室里像睡着了一样,可我叫不醒她。”

沈以念倒吸了一口冷气,关切地问:“那只有十四岁的你,是怎么生活下来的?”

“说来可笑。”秦宇的目光闪过一抹讥讽,不屑地轻笑,“我妈去世后的一个星期,那个男人就出现了,把我强行带来北京。他是个所谓的成功人士,有个地位和他相称的妻子和一个任性跋扈的女儿,所以无论是从事业还是从家庭的角度,都不允许他对外公开我是他的私生子,他就对所有人说,我是他收养的孩子。”秦宇顿了顿,扯出抹桀骜的弧度,冷哼一声,说,“所以,那年我不仅失去了母亲,连父亲都已早亡了,我养父对我还不错,只是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