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魔鬼教育(1)

就这个平凡的女人,一次次令太后惊讶,生气。别人不知道,他知道那些夜里,宗政太后强撑着回宫之后,多少次半夜发狂,赤足而起,将身边可以摔的东西统统摔碎,再站在锦绣华毯之中,披发痛哭。

那些深浓的夜里,宫女都远远避开,只有他陪着她,看尽她的燥郁与泪水。

他曾不以为然,以为这女人不过运气好,以为她不过是仗着容楚相助,然而今日,他忽然觉得,也许她,真的是宗政太后最大的敌人。

她给他的不可掌握感,恐惧感,不确定感,这王朝里只有容楚曾经让他感受过。

晋国公府里一场无声较量,让他噩梦了好几天。

如今这个女子,让他仿佛看见另一个容楚。

“说吧……”他最终疲倦地吐出口长气,下死眼盯了太史阑一眼,“你要什么?”

“我知道你对她很忠诚,要你放弃她或者背叛她,你会先不顾一切杀了我,再自杀。”太史阑唇角一抹讥讽的笑意。

李秋容默然,再次在心底承认,这个死女人,还具有洞察人心的能力。

“没什么要求,你回去。”太史阑淡淡道,“终生不得主动做对容楚,也不得对我下手。否则你写下的这些故事,立刻就会传遍南齐。”

太史阑有把握他会答应,李秋容对宗政惠呵护备至,宁可自己死也不会愿意让她陷入危境,所以她提个不算太过分,老李能做到的要求。

太史阑可不想逼死老李,因为李秋容不怕死,却会怕宗政惠没人保护,为了宗政惠的安全,他会忍辱求生。

而她握住太后身边人的把柄,将来用处才会更大。

“好。”果然李秋容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随即不再看她一眼,转身便走,迈过门槛时,他微微一个踉跄。

高手是不会被绊跌的,皇宫第一高手,终于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惊慌。

太史阑坐在案前,转着笔,唇边笑意冷冷。

过了一会她拍拍手,对窗外道:“叫你主子别走了,没事了,老李回家了。”

又过了一会她站起来,皱皱鼻子,咕哝道:“做了好事不留名那是傻叉,雷锋还晓得写在日记里。”

她觉得当然不要做个傻叉,所以应该去找容楚,好好表功。

所以她就去找了。

容楚就住在昭阳府的后院,一个人占一个院子,经过他的院子要先过一个竹林,太史阑还没走近,就看见一身轻衣的容楚,面对竹林,负手而立。

夕阳光影如碎金,他一动不动的修长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萧瑟。

太史阑放慢脚步,想了想,打了个手势。

四面响起簌簌的声音,护卫们都悄然散去。

那人影一动不动,似乎毫无察觉,太史阑挑了挑眉毛,心想装吧,傲娇地装吧!

她放轻手脚走过去,走到他背后。站定。

角落里有人静静伫立,似笑非笑,等着瞧她的下一步动作。

太史阑又犹豫了一下,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抱住那负手而立的人的腰。

角落里有人“唰”一下跳起来,眼睛瞪大,露出后悔莫及神情。

“容楚。”太史阑又犹豫一下,才搂紧了他,感觉到男子身体僵硬,她叹息一声,将头靠在他的背上。

角落里有人捶胸吐血……啊啊啊我错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早知道她会这么主动,就不该将错就错想看她到底要做什么了……啊我错了!时间可以倒流吗!

“你气性真大。”太史阑脸贴着他的背,叹息着道,“死硬着等我道歉?嗯哼,那我就……”

她忽然觉得后脑一凉,眼前一晕,随即软软倒了下去。

她一倒,那被她抱住的男子也赶紧转过身来,一张脸乍看像容楚,仔细看却不是。

容楚则站在太史阑身后,一手接住他,一边瞪住那倒霉又好运的替身,怒道:“还站在这里干嘛?”

替身赶紧躬身离开,心里大呼委屈……不是你要我站在这竹林前装萧瑟装委屈的嘛!

容楚左右瞧瞧,没人,赶紧站回刚才那替身站的位置,把太史阑搁在背上,想了想,先从太史阑袖子里掏出人间刺,银白的刺尖轻轻刺了刺她的后颈,又将人间刺塞回她袖子,然后才一反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太史阑顿了顿,有点茫然地睁开眼睛。

她睁开眼,面对的就是容楚的背,一切还和刚才一样,竹林翠叶斑驳,黄昏光影深深,容楚背对她无限萧瑟,她下定决心,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

一切如常。

可是似乎却有什么不对劲。

她皱起眉,仔细思索,觉得好像是自己把想说的话忘记了。

这种情况很诡异,因为她思维向来敏捷,很少会忘记该说的话。

她忘记了,容楚却不肯让她忘记,好容易偷梁换柱抢回了这个宝贵机会,如何肯放弃,他微微半侧身,反手揽住了太史阑,却又及时幽幽长叹了一声。

这声叹息提醒了太史阑,不禁皱起眉,道:“容楚,真不知道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太史。”容楚默然一会,才道,“我不高兴的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不高兴。”

这话有点绕口,但太史阑立即明白了,贴着他的背摇摇头,“你觉得我误会了你,是吧?嗯,我确实欠你一个道歉,对不……”

她的脸蹭在他的背上,摇头时便荡漾出起伏和弧度,他的心也因此悠悠地荡着,唇边忍不住露出笑意,却又强自按捺住……难得的机会,难得的温柔的太史阑,且再多体味一刻,别太早惊破。

他转身,一抬手按住了她的唇,摇头,“别,我不是要听你道歉,男人也永远不必要求自己喜欢的女人对自己道歉。”

他一转身,两人的姿势便变成了互相搂着,太史阑有点不自在,想避开,容楚却抓住她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腰上,两肘一夹,一副不许她逃开的姿势。

太史阑挣扎不掉,只好垂眼看他腰带,容楚低笑声响在她头顶,下巴摩挲着她的发,彼此都觉得痒痒的。

“不是要道歉,也不是生你气。”他靠着她头顶,慢慢道,“只是在想,太史,你藐视很多东西,但也看重很多东西。唯独感情,我不确定在你心中到底重量几分。我知道你有很多不在乎但也有更多在乎,你在乎的,你会不顾一切地努力争取,但我担心,感情……不在你在乎的范围内。”

太史阑沉默了一下,头顶上,容楚在用下巴轻轻摩擦她的额,他最近微微长出了点青青的胡茬,擦在她额头上时,微痒,伴随着他芝兰青桂的香气,这是个干净而丰富的男人,每个动作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很难想象这么高贵的人,也会患得患失,问这样少年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