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裸女莫莉的幽灵(第2/3页)

她的纤纤玉手轻扶着栏杆,正要转身上楼。但她看到了迭戈,很自然地停住了。不管她是谁,毫无疑问她丝毫没有为自己赤身裸体而感到羞耻。她的乳房和臀部丰腴而诱人。虽然迭戈努力压制男人的本能冲动,想要表现得稳重一点,但他还是迅速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她肚脐下完美修剪过的黑色三角地带。她圆圆的脸庞十分美丽,嵌着两只海水般湛蓝的眼睛。

他并不认识她。她现在好像把重心放在身体的一侧,就是罗马大理石雕像的那种姿势。她纹丝不动,皮肤看起来冰冷僵硬,简直就是一尊阿芙洛狄忒‍2的雕塑。她一动不动,事实上,连呼吸都没有。

迭戈警觉起来,重新看向她赤裸的乳房——她的胸部完全没有呼吸的起伏。

他们四目相遇了。迭戈四肢发僵,呼吸也变得困难,好像她把空气都偷走了。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好像一只想要逃出牢笼的困兽。他后退几步靠在墙上。

他突然开始担心自己的性命,之前所有的愤怒和困惑在此刻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是不是心脏衰竭了?在他这个年纪,这种事儿随时可能发生。他喘息着,等待着,也祈祷着,希望心脏的不适能够消失。汗水布满他的额头,顺着脸颊流下来,浸湿了领带。他的手不住地颤抖,蜡烛掉在地上,地毯着了起来。

然后咒语似乎消失了。他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眨着眼睛大口呼吸。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女人赤裸的双脚跨步上了楼梯。

“如果是我的话,要死也得上了她再死。”哈瑞斯从迭戈身后评价道,“看一眼就没命也太不值了。”

还没喘过气来的迭戈挣扎着想要转身,却只能勉强扶墙站着。他怒火重烧,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哈瑞斯则猥琐地假笑着,耸了耸宽阔的肩膀,转身又回会客室了,“我在会客室等您,吉布法罗先生。”

迭戈扶着墙慢慢站直,理了理他的马甲。真是太丢脸了!居然让那个野人看到了他心脏衰竭的样子!但是那蠢货肯定没注意到她……没有呼吸。毫无疑问,他除了那女人的裸体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跟平常一样,迭戈让自己沉溺于愤怒中,以此战胜恐惧和困惑。他拾起蜡烛,用他的软皮鞋踩灭地毯上的火苗,朝楼梯走去。他强迫自己走向神秘裸女消失的方向,决定要狠狠教训她一顿,因为她入侵私宅,以及居然如此不知廉耻。

二楼是娱乐区。一个巨大的单间延伸到整座房子的两端。唯一的家具是一张12人桌,摆在房间窄的那面墙旁边,而其他空间是做舞池用的。尽管有窗户,但是房间仍然显得阴冷空旷。外面昏黄的煤气灯光被百叶窗切割成一条一条的,映照在天花板上。

迭戈胆战心惊地向前走去,越过桌子走向后面那面挂满手枪的展示墙。几十把燧发枪‍3从墙壁中央向外铺开,形如孔雀开屏。他抓下最近的那把,那是一把波斯骑兵枪,八棱形的枪管上覆着卷曲的波斯语字母。拿在手里冷冰冰、沉甸甸的。

他愤怒到能向一个闯入的女人开枪么?如果来的是个男人,那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

迭戈打开枪的保险栓,一回身就看到了她。她正站在舞厅中央,身上覆着百叶窗条状的阴影。光影轻柔地包裹着她的胴体,凸显出她身上的所有细节……包括她突出的双乳,是那样的平静,无一丝起伏。浓密的棕发包裹着她的脸庞,就像是暴风雨前静静垂着的柳枝。

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话说回来,迭戈根本就没听到她走进舞厅的脚步声。然后,就在他的眼前,她不见了。

“当”的一声,手枪掉在了地上。

迭戈惶恐地绕过桌子走向舞池。每走一步,重重的脚步声都在屋子里不断回响。他呼吸急促,呆呆盯着几秒钟前她站着的地方。

她真的消失了!

* * * * *

雪茄的烟雾缭绕在会客室里,就像成群的海鸥盘旋在密西西比河上。哈瑞斯站在玻璃门前。屋外,浓重的晨雾掩盖了煤气灯光。他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精美的水晶酒杯在他巨大的手掌里显得格格不入,就好像一头熊在轻抚一朵花儿一样诡异。

“啊,迭戈先生。”哈瑞斯冲着那个狼狈的老人喊道,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

“是‘迭戈·德·吉布法罗先生’。 ”他脸色苍白,但仍本能地反驳说。这一反击虽然迅速,但是毫无一贯的杀伤力。

哈瑞斯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这让迭戈更加烦躁。与冰冷、死气沉沉的舞厅不同,会客室里很暖和。他汗湿的背心开始蒸腾出水汽。他想象着自己是哈瑞斯,走在美洲的丛林里,肩上扛着一头刚猎来的鹿,热气从鹿身上散发出来。这画面可不那么让人愉快,迭戈马上把它挥去,这一闪而过的幻想让他更加火冒三丈。

“你家的奴隶比旧靴子还破。”哈瑞斯评价说。

迭戈连骨头都开始疼了,他吃力地坐到椅子上。“你说什么?”

“我说她病得比瘟狗还重。”哈瑞斯解释说,“我在野外的时候见惯了瘟疫,但是没想到在有钱人的家里也有。”

“安妮塔没得瘟疫。”迭戈嘴上回答着,但其实并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那女人就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在他自己家里……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开始有些‘代代相传’的小癖好了。”

“不好意思,阿普尔顿先生,你在说什么?”

哈瑞斯吸了最后一口雪茄,然后把它掐灭。“好吧,你好像跟弗朗索瓦·福卢格有些不光彩的联系。”

“我猜你指的是生意往来以外的?”迭戈问道,终于把自己拉回眼前。

“走私,”哈瑞斯给了一个简明的总结,“这就是你的生意。对,我说的是走私之外的。你那姑娘是他情妇的女儿吧?”

迭戈瞪着哈瑞斯,完全不知其所云。“什么?”

“很明显,你勾搭上了他情妇的女儿。”哈瑞斯解释说,“这事儿你想保密,我不介意。但是如果我有这么个大美妞,肯定大吹特吹了。我也总觉得皇室的人做事儿奇奇怪怪的。你也一样,都是脑袋缺根弦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吧。不过反正我也管不着。”

“你是说……那个女人……”

“她跟福卢格的情妇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哈瑞斯接过话头,“肯定是她女儿,没别的可能。我挺了解她的,尽管我们……呃,怎么说来着……‘社会地位不匹配’什么的。跟你说,她应该跟我过一夜的。这是当时交易的一部分。”

迭戈盯着玻璃门上反射的煤气灯光。他震惊得一时无法回答,迫切地朝餐柜挥了挥手,“白兰地,”他说,“给我倒一杯。不是那个!倒水晶醒酒器里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