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原来这及时出现将云鬟抱起的,却正是白樘白四爷。

先前白樘跟任浮生在素闲庄上等候,不料左右不见人,陈叔跟林嬷嬷两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蚰蜒,却也无法,知道这位爷自有要事在身,劳他下降一趟已经是极难得的,可惜毕竟没缘法儿,留不住活神。

白樘跟任浮生出了素闲庄,往回而返,却不是去鄜州县城,而是往军营去的。

只因为鄜州大营镇在此,故而间壁州牢之中,关押的并不止是鄜州县的要犯而已,更有一些来自临近敷城,洛川、直罗等各地各县的囚犯,甚至有远自京城发配过来的囚徒们,有些年轻力壮的便拨入军中,做为苦役或者军汉使唤。

这些囚犯只有在军中才安宁,极少有重大事故出现,故而朝廷才对此次越狱事件如此重视。

幸而如今,逃走的囚犯捉回了大半,只剩下两个棘手的在逃。

白樘来至大营辕门外,翻身下马,因前日早已来过,故而门口的士兵是认得的,便请了进去,里头杜云鹤迎了出来,入内落座。

杜云鹤因问道:“四爷如何一去这半日?”

白樘道:“只在周遭走了一走罢了。”

杜云鹤笑了一笑,唇边横出几道纹来。白樘见浮生站在身旁,便使了个眼色,浮生会意,便对杜云鹤道:“杜监军,我想在营里逛一逛,可使得么?”

杜云鹤便叫了个小军来,吩咐领着浮生而去。

当下堂上只剩下两人,白樘因道:“那往上的文书,你可想好怎么写了?”

杜云鹤摇了摇头,道:“严审了缉拿回来的囚犯,我越发疑心是有人里应外合。”

白樘道:“什么人竟这样大胆?”

杜云鹤道:“目下猜测,多半是花启宗昔日的党羽……”

白樘听了,眉头一蹙,杜云鹤便停了口,道:“莫非不妥么?”

白樘垂着眼皮,轻声道:“花启宗从来都是相爷的心头之患,先前听说是他逃了,已发了雷霆之怒,倘若再说是他的党羽所为,只怕无法善了。”

杜云鹤低头想了会儿,道:“是,现在尚未查清,只怕另有人从中作乱也是有的。”

白樘并未搭腔,只沉默了会子,才说道:“不管如何,且记得避开相爷顾忌之处,上奏的时候圆的妥当些,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杜云鹤点头,道:“衡之,我这里多谢了。”

白樘看他一眼,眼底微澜乍起,却又垂眸道:“我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公事公办罢了。”

杜云鹤又一笑道:“我知道,这回相爷单派你过来查办,只怕也想看你的言行罢了,我不会让你再落嫌疑,毕竟十年前已经欠了你一条命了……”

白樘皱了皱眉,杜云鹤便缄口不语。

白樘吃了口茶,才道:“小六还未回来?”

杜云鹤闻听,才也面有愠色,道:“是我教导无方,竟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怕又出了事,已经派了人各处去找。”

白樘道:“他年纪虽小,人却机警敏锐,且后生可畏,多历练历练些是好的。”

杜云鹤叹道:“上回已死过一次,毕竟是年幼,全不知畏惧为何物,真当自个儿是那有九条命的猫不成?”

白樘一笑,两人又说了会子,见任浮生从外跳了进来,道:“这鄜州大营果然气派,我又开了眼界了。”

此刻天色已黑,杜云鹤正命人备饭,忽地见一名随官从外急急跑了进来,报说道:“大人,有烟火信号。”

正是葫芦河畔那守夜人发出的消息,杜云鹤见状,忙先明先锋精锐轻装简从,快马赶到,自己随后而行。

白樘跟浮生便留在营中用饭,浮生吃了两口,抬头说道:“今晚四爷为何不答应留在素闲庄呢?人家那样苦苦挽留了,何况我还没见到凤哥儿呢。”

白樘默默道:“食不言,寝不语。”

浮生吐了吐舌,飞快地吃过了饭,才又说:“凤哥儿倒真真是个独特的女娃儿,不像是女孩儿般装扮也就罢了,性子更比世人都古怪,只是咱们等了那半日她竟不回去,倒是让我有些担心呢。”

白樘正漱了口,闻言道:“担心?”

浮生反着跨坐在椅子上,又扒着椅背,思忖说道:“叫我看,他们庄上可不太平呢。左一左二的事儿……对了四爷,你如何不好奇我在她房内看见了什么呢?”

不料白樘听到这里,在室内来回踱步,忽然转身往外而去,浮生早习惯他雷厉风行之举,顿时便一跃而起,笑道:“又是去哪里?若是回素闲庄我可就喜欢了。”

只想不到,并不是回素闲庄,而是来到了葫芦河畔,正也眼见了这骇人的一幕。

白樘见云鬟往后倒下,便及时探手将人拥住,轻轻易易抱在怀中,往外而行,他一边吩咐浮生:“让他们留人手将此处看起来,不许人乱入,再去衙门请公差仵作前来。”

浮生答应,忙吩咐诸人行事,庄客们才纷纷地又行动起来。

白樘出了林子,恰遇见陈管家带了几个人赶来,忽然见状,便忙跑过来:“我们大小姐怎么了?”

白樘道:“不妨事,受了惊吓一时厥过去了。”此刻几个庄客也纷纷乱乱地都跑出来,见了陈叔,便又七嘴八舌、颠三倒四地将青玫之事说了。

陈叔乍然听闻,如晴天霹雳,几乎放声大哭起来。

青玫打小儿在谢家长大,后来跟随伺候谢氏,陈叔是从小看着的,也如女儿一般看待,此刻听说噩耗,自然悲痛的老泪纵横,难以自禁。

白樘本想把云鬟交给他,见他哭的如此悲伤,只好仍自己抱着,又因此地渐人多眼杂,不宜久留,白樘翻身上马,便先往素闲庄赶回。

而在庄子里,林嬷嬷因见入夜人都未归,正又恨得牙痒,只想等青玫带云鬟回来后就狠狠地打一顿,忽地看白樘抱了云鬟进来,她一怔之下,自然不敢说什么,只陪着小心道:“白大人,您怎么……”

话犹未完,猛然看见云鬟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林嬷嬷便直了双眼,忙抢到跟前儿:“凤哥儿是怎么了?”

白樘道:“她先前受了惊吓,晕了过去。”

林嬷嬷见云鬟这样情形,手足俱乱,泪先涌了出来,哆嗦着吩咐露珠儿快些去请大夫,又欲抱云鬟过来。

白樘见她浑身乱颤,便道:“勿惊,我抱姑娘回房罢了。”

林嬷嬷急急地把白樘引到房中,又哽咽哭道:“这半夜不回来,我便知道有事,近来总是如此兵荒马乱……到底是怎么了?我就说乡野地方,不能住的……”

白樘见她慌得如此,显然不中用,便不言语,只把云鬟放平后,便从怀中掏了个小瓷瓶出来,倒了一颗丸药,对林嬷嬷道:“用水调开给姑娘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