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云鬟震惊之下,有些站立不稳。

白樘伸手欲扶,手指自她腕底轻轻掠过,却并未就立即握住。

与此同时,云鬟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大手,宽袖垂落,露出里间一角雪色中衣袖口,同样修直挺括。

百忙之中,云鬟却仓促探臂,竟在旁边栏杆上一按,终于顺势站住。

白樘见状,那探出的手,便轻轻地拢了起来,复又垂在袖底。

此刻白清辉跟季陶然两个走到跟前,双双行礼。

却听白樘淡淡道:“是在做什么?”

清辉道:“方才跟谢主事将那夜的情形又演练了一次。”

白樘道:“哦……然后呢?可有所得?”

清辉看向云鬟,云鬟深吸一口气:“那夜,书房内其实并不仅有三个人。”

白樘道:“还有一个是谁?”

云鬟道:“是一个容易被忽略的人。”

当时晏王叫她入内,又传侍卫去带崔钰,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落在晏王跟崔钰身上。

所有人只纠结于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何事,崔钰被谁所杀因何被杀,却并没留心,其实还有个不起眼的第四人进入过书房。

白樘明了,问道:“是晏王殿下的侍卫之一?”

那夜在场以及赶到现场之人,都曾被提审过,并未察觉有任何异常。

直到此刻,白清辉才将他们众人的推论向白樘如实供述。

白樘看看三人,终于唤了离火,命把昨夜先进入书房的两名侍卫带来。

白樘吩咐过后,也自去了。季陶然才走过来笑云鬟道:“你方才是怎么样,好端端地抓到尚书了。”

云鬟未及回答,清辉淡淡道:“若不是尚书,只怕就要不妙了,你看。”

两个人顺着清辉目光看去,却见原本白樘所站的地方,正是一道台阶。

原先清辉跟季陶然只顾盯着她,瞧她是如何举止,却都忽略了云鬟脚下,若不是白樘及时过来挡着,只怕云鬟便被绊个正着。

三个人彼此相看,季陶然跟云鬟各自哑然。

顷刻,季陶然才道:“是了,如果真的是那侍卫所为,殿下的清誉自然无碍了。”

云鬟点了点头,却仍是有些忧虑之意。

季陶然问道:“怎么了,有这般重大发现,破案有望,你很该喜欢才是。”

云鬟道:“虽然是该高兴,不过,殿下身边的人,世子先前都是见过的,以世子的为人,怎么会看走了眼?若真的有人能藏得这样深,那么……”

若真的有人能瞒得过赵黼,在晏王身边安插棋子,既然有第一个,未必没有第二个第三个。

白清辉明白她的担忧,便道:“横竖如今终于有了新的发现,当务之急,便是先将晏王殿下的罪名洗脱。”

且说白樘因命离火去传那夜的两名侍卫,不多时,两人皆被带到。

只因案发之后,监察院,大理寺分别都问过若干次,两人都有些无奈,只竭力谨慎细想回答罢了。

白樘先将之前的供词拿出来通看了一遍,便问其中一个叫做窦鸣远的,道:“你,且再把那天……从遇见崔钰开始的情形详细说来。”

窦鸣远寻思了一番,终于说道:“那天,小人跟随王爷从静王府而回,半路便看见崔公子在街头吵闹,不知为何,王爷便叫传他进府。后来便在书房内跟他不知说了些什么。因世子临去前有吩咐,叫好生护卫王爷,我跟楚汉两人怕有些妨碍,便在外头侍候。等了半晌,王爷叫我们入内,让把崔钰的嘴封住,扔到柴房。”

白樘点了点头,再问楚汉,他也是一样说法。

窦鸣远又继续说道:“我们把崔钰带出来,随意唤了个小厮,让押着去了,王爷又吩咐我们去叫谢主事。谢主事来后,仍是我跟楚汉在外头侍立,王爷跟谢主事密谈了大概半个时辰,后又让带崔钰回来。”

正说到这里,白樘道:“且慢,当时晏王殿下是如何吩咐的,你再说仔细些。”

窦鸣远一怔,然后说道:“王爷、王爷原先关着书房的门,因听见王爷召唤,我便开了房门,入内听命。”

白樘道:“好,且继续。”

窦鸣远道:“我出来后,吩咐底下的兄弟去传崔钰,楚汉还悄悄问我,说今日王爷有些举止有异……他有些心里不安呢。”

白樘道:“然后崔钰来了后呢?”

窦鸣远道:“崔钰来后,我便将他带入书房,见王爷不需要我们在旁伺候,才又退出来。”

白樘双眉皱起,听窦鸣远说道:“这一次却没隔多长时间,就听见里头崔钰惨叫一声,我们推门进内的时候,却见是谢主事手中握刀,刀上尚且滴血,地上王爷跟崔钰都倒下了,起初我们还以为是谢主事刺杀王爷,几乎就将他先行拿下……”

楚汉听到这里,便也忍不住说道:“窦大哥说的是,当时我也这样以为,只以为王爷有碍,我们辜负了世子所托,急得腰刀都出鞘了,幸而谢主事只是站着并未反抗,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话,听楚汉跟窦鸣远说起,白樘才也察觉……原来那一夜竟是如此凶险四伏。

而崔云鬟却也是只字未提这些,只是平平静静的一句“不记得了”。

白樘沉吟片刻,又让楚汉也自说一遍。自然跟窦鸣远所说相差无几。

白樘道:“我看你两人最初的供状,到现在的,楚侍卫的供词,最初极为简单,还曾遗漏过几处地方,比如先前王爷让封住崔钰的嘴,你并未提起。”

楚汉有些忐忑:“尚书大人见谅,是我一时情急忘了。”

白樘道:“是情急,还是故意隐瞒?”

楚汉微微汗出,终于一咬牙道:“尚书大人明鉴,委实瞒不过,其实,起初第一次说的时候,的确是忘了,后来虽想起来,却因崔钰死了,我……担心那样如实供认,会对王爷不利,所以才瞒着。再往后,因为窦大哥已经说了,所以我也只好跟着说了。”

白樘却又问窦鸣远:“你并未有如楚侍卫一般的想法,怕对晏王殿下不利么?”

窦鸣远怔然,道:“小人因觉着……崔钰乃是谢主事所杀,跟我们王爷毫无关系,我想着只有如实招供,才会尽快定案,所以并无隐瞒。”

白樘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的供词虽各有不同,却对晏王殿下都是一般的忠心。”

两人皆都称是。

白樘叹了声,却道:“可我有一点不解的是,楚汉的供词,这几次下来,皆有不同。只是窦侍卫,为何你从第一次的证供到现在这次,都是分毫不差?”

按理说人在慌张之时,很容易脑中一片空白,以至于忘记许多细节,楚汉的证供便是如此,时常丢三落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