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当看见那一幕之时,赵黼心中是什么感觉,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那一种绝望惊恐之感,甚至超过了他原该有的震惊跟怒意。

他本想上前将云鬟拉过来……问她到底是想如何,再质问白樘何意。

但他却拼尽全力克制,因为本能地意识到,只要他轻举妄动,怒炽发作,后果难以预料。

那种情形,也绝非他想要的,且多半会让他后悔。

他早有过前车之鉴。

如此一想,双脚就如同立地生根了般,真个儿似一棵树般立在雨中。

白樘对云鬟说话的时候,他当然是听见了,当看着她转身欲走,再不可忍。

就仿佛她这一走,就真的一切都烟消云散,而他将被人弃置在这漫天遍地的雨水之中,直至冰冷窒息。

对云鬟而言,完全想不到赵黼竟会如此。

错愕之际,急抬手用力一推,赵黼却并不松懈半分,右手揽在腰间,仍箍的她紧紧地。

复向白樘所站之处瞥了眼,赵黼方握紧她的手,将人拽着往外,疾步离去!

身后,白樘站在原地,就像是帘外的雨气涌了进来,蔓进眼里,却在瞬间凝成了霜。

且说两人才出刑部,云鬟便用力将手抽回,后退出去。

赵黼回头,不知是怎么了,云鬟道:“殿下!”

赵黼察觉异样,才要开口,云鬟冷道:“我要回府去了,殿下若是无事,也自请回。”

雨仍未停,两个人都淋湿了,赵黼看着她湿淋淋的模样,以及眉宇间透出的一缕恼色,便道:“你为方才之事恼我了?”

毕竟是刑部门口,虽是雨天,且近晚间,一时并未有人出入,但门口的侍卫却立在檐下,有些惊惧又有些好奇地偷眼打量。

正这会儿,谢府的马车匆匆而来,阿喜从车辕上跳下地,撑着伞跑了过来:“主子,我来迟了!怎么竟不在里头等一等?都淋湿了,回去晴姐又要骂我了。”

云鬟并不回答,只顾往前而去,赵黼顿了顿,却也忙迈步跟上。

他从阿喜手中将伞接了过来,亲给云鬟撑着,哼道:“你为何怪我?明明是他不对在先。”

云鬟一声不吭,垂首而行。

赵黼道:“难道不是么?好了,不要恼了,我也并没做什么……”

云鬟一挥手,竟将他擎着的伞挥开。

望着赵黼,云鬟道:“殿下还想做什么?还要做什么?”

她顿了顿,又道:“方才是我被雷声惊了,尚书才护着我,你心里又想的什么?他哪里不对?他也像是你这般放肆任意行事了么?”

赵黼方才惊鸿一瞥,虽知道以白樘的人品、云鬟的性情,不至于背着他有什么苟且。

但他从来是个眼里揉不进半点沙子的人,又且对云鬟十万分上心……连薛君生私藏她的画像,都引得他勃然大怒,何况是白樘。

可是毕竟天生的脾性,故而他虽克制了自己不去吵闹,却未曾忍住那嫉妒之心,竟当着白樘的面儿……

此刻云鬟瞪着他,眼中有不再隐忍的怒意。

云鬟无法容忍赵黼方才的行为,尤其是于刑部之中,且在白樘跟前。

这种感觉,令她大不受用,难堪无地自容。

如今,她是刑部的谢主事,并不是曾经可任意亵玩的侧妃。

赵黼被她疾言厉色、质问了这几句,无言以对。

一来他得逞所愿,方才且又得了她的解释,故那些嫉妒跟醋意早就随之消散无踪。

见云鬟眼睛发红,便忙举手在她额头上遮了一遮,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儿,别恼了,都淋湿了……”伸手扯扯她的衣袖,意图缓和气氛。

云鬟举手拍开,本还想再说几句,然而见他如此,那些话却说不出口了。

这会儿,刑部中阿泽急匆匆出来,见他们立在雨中,微微一愣,继而道:“还不上车,在这里淋雨好玩儿么?”

云鬟默默转头,上了马车。

赵黼略一迟疑,正要跟上,不料云鬟决然道:“殿下请自便。现在我只想自个儿清静。”

赵黼怔然间,云鬟已经道:“阿泽,你上来。”

阿泽从头看了个稀罕,听云鬟语气冷冷,只当赵黼必然会发作,谁知一瞥间,却见赵黼面上有些悻悻之色,却无恼意。

阿泽大为惊奇,又听见里头云鬟如此吩咐,他就扁了扁嘴,嘀咕道:“越发指使起人来了,哼……”却也依言将伞收起来,钻入车内去了。

阿喜早忙不迭地将那伞捡了回来,见赵黼独自一个人站在雨中,便大胆上前,给他撑住。

又嗫嗫嚅嚅道:“殿下,留神、留神着凉……”

赵黼因又碰了一鼻子灰,便回头冷看,正也要将伞拂开,心念转动,却终于接了过来,淡淡道:“去跟着你主子罢。”

阿喜见他并未发怒,大大松了口气:“是。”

赵黼凝望马车消失在雨雾之中,才低头耷脑地去了。

且说马车中,阿泽坐在云鬟对面,见她通身已经湿透,那一张脸因被水浸润,更觉清灵细白,如同被水洗过的羊脂白玉,偏眼圈微有些红。

阿泽忍不住道:“这也是一物降一物,满京城里若说有个敢呵斥皇太孙殿下的,那也就是你了罢。”

云鬟原本动也不动,闻言,才举手拧了拧湿透的袍摆,默然不语。

阿泽又道:“不知是为了什么闹得如此?”

云鬟道:“没什么。”

阿泽道:“那你怎么没叫他上车,反叫了我呢?”

云鬟抬眸看了一眼,又慢慢低下头去,雨水顺着鬓边滑落下来。她举手拂了拂,心思略微烦乱。

阿泽自言自语道:“说来也怪,本来四爷说要送你的,怎么忽然又对我说,叫我出来看看,若是殿下随着上车呢,就叫我回去,若……”

云鬟有些不能信:“四爷……说要送我么?这是为何?”

阿泽道:“我怎么知道。”

云鬟凝眸垂首,却见雨点默然无声地,从帽檐上一滴一滴掉了下来,打在她的手上,溅起些许晶莹水花。

阿泽一直送了云鬟回府,才自返回。

晓晴见人回来,却是这个模样,惊疑交加,问道:“怎么湿的这样?”忙叫准备热水,洗澡换了衣裳。

晓晴又问道:“必然是阿喜去的晚了?”

云鬟道:“不跟他相干。”

晓晴见她神色不对,便不再多口,只道:“原本不至于晚去,只是今儿他去盯了个人,故而迟了。”

云鬟见说的古怪,随口问道:“又盯的什么人?”

晓晴便将前些日子有人在门口窥探一情说了,道:“故而我吩咐阿喜,再看见那人出现,只别惊动,暗暗地跟着看是谁家的。今儿那人果又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