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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介意,”朱利安上校说,“我觉得糟就糟在你有这个权利。不过,你要是跟着去,我也有权利要求你保持冷静的头脑。”

“这个你不必担心,”费弗尔说,同时脸上绽出了微笑,“我一定保持冷静,冷静得就像三个月后将给迈克斯定罪的法官一样。我相信这位贝克医生会为我的指控提供证据。”

他扫视一圈,把我们挨个看了看,然后放声大笑起来。他大概最终也明白了这次出访医生的重大意义。

“明天早晨何时动身?”他问道。

朱利安上校瞧了瞧迈克西姆。“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时间由你定吧。”迈克西姆说。

“九点钟怎么样?”

“就九点钟。”迈克西姆说。

“我们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在半夜逃跑?”费弗尔说,“他只需绕到车库,开上车就能溜之大吉。”

“我的话足不足信?”迈克西姆转向朱利安上校问。朱利安上校第一次露出了难色,我见他扫了一眼弗兰克。迈克西姆顿时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暴跳,一字一板地说:“丹弗斯夫人,今晚我和德温特夫人就寝时,你能不能亲自来把房门反锁上?明天早晨七点钟能否请你来叫醒我们?”

“遵命,老爷。”丹夫人说话时,仍用眼睛死盯着迈克西姆,双手紧抓住自己的衣服。

“好吧,就这样定了。”朱利安上校语气坚定地说,“今晚大概再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了。明天早晨九点整我准时赶来。你的车上有我的位置吧,德温特?”

“有。”迈克西姆说。

“费弗尔开车跟在后边?”

“紧紧跟着你们,咬住你们的尾巴寸步不离,我亲爱的朋友。”费弗尔说。

朱利安上校走上前和我握手说:“再见。您知道我非常同情你的处境,对此我无须再多言。尽量让你的丈夫早点睡觉,明天路上会很辛苦的。”他把我的手握了一会儿,然后就走开了。奇怪,他怎么避开我的目光,老盯着我的下巴?弗兰克为他打开门,送走了他。费弗尔凑上前,从桌子上的烟盒里取了些香烟,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盒。

“看来不会留我吃晚饭吧?”他说。

他见没人搭他的腔,便点起一支烟,把一口烟雾喷到空中。“看来得在公路边的旅店里度过一个冷清的夜晚了,”他说,“那儿的酒吧女是个斜眼,跟她消夜真没意思!没关系,我要等着看明天的好戏。再见,丹尼老妈妈,别忘了替德温特先生锁好门。”

他走到我跟前伸出了手。

我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把两手藏到了背后。他见状哈哈大笑,冲我鞠了个躬。

“是不是太不识相啦?”他说,“我这样的一条恶狼闯入贵府,搅了诸位的兴致。等着瞧,待黄色小报把你的生活轶事刊载出来,那就够刺激了。你会看到报头有这样的横栏标题,‘从蒙特卡洛到曼德利。杀人犯年轻妻子的遭遇’。祝你下一次交好运。”

他大摇大摆走到门口,冲窗前的迈克西姆挥挥手说:“再见,老伙计,做个好梦。锁在房间里,尽情消受今夜良宵吧。”他转过身朝着我哈哈一笑,随即走出了房间。丹夫人也跟着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迈克西姆。他仍站在窗旁,没到我跟前来。杰斯珀一溜烟地从大厅跑了进来。它被关在门外整整一个晚上,这时活蹦乱跳地奔上前咬弄我的裙角。

“明早我陪你去,”我对迈克西姆说,“我和你一起去伦敦。”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顾眺望着窗外,最后才声音不夹带任何感情地说:“好吧。从现在起我们俩必须形影不离。”

弗兰克又回到屋里,一只手扶着门站在入口处说:“费弗尔和朱利安上校都走了,我看着他们离开的。”

“知道了,弗兰克。”迈克西姆说。

“有什么事要我办吗?”弗兰克说,“不管什么事,如发电报或安排工作什么的。如果可以帮上忙,我就通宵达旦地干。当然,给贝克的电报我会发出的。”

“不用再费心了,”迈克西姆说,“暂时没有什么事。明天一过,可能大量的事情会接踵而至。到时候我们再详细商量。今天夜里我们夫妻俩想安静安静。这一点你会谅解的吧?”

他手扶着门又待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晚安。”

“晚安。”迈克西姆说。

弗兰克走了,随手掩上了门。迈克西姆向站在壁炉旁的我奔来。

我张开臂膀,他像孩子一样扑进我怀里。我用胳膊将他抱住,紧紧搂住。我又是搂抱他又是安慰他,仿佛他是杰斯珀似的,就好像杰斯珀受了点伤,跑来求我为它解除痛苦。

“明天上路,咱俩可以坐在一起。”他说。

“好的。”我说。

“朱利安不会见怪的。”他说。

“是的。”我说。

“明天夜里我们也可以在一起,”他说,“他们不会立即采取行动,也许二十四小时内不至于大祸临头。”

“是的。”我说。

“现在的管理并不太严格,”他说,“犯人家属是允许探视的。这样的案子得拖很长时间。我尽量设法请到赫斯廷斯,他是最优秀的律师。赫斯廷斯或伯尔基特都可以。赫斯廷斯认识我父亲。”

“是的。”我说。

“我将把情况如实告诉他,”他说,“这样他们处理起来容易些,能掌握住分寸。”

“是的。”我说。

房门打开,弗里思走了进来。我一把将迈克西姆推开,规规矩矩站起来,把身子挺得直直的,一边将头发抚弄整齐。

“夫人,你们需要先换衣服,还是叫我立刻把饭摆上桌?”

“我们今晚就不换衣服了,弗里思。”我说。

“好的,夫人。”他说。

他离开时没关房门。罗伯特进来开始放窗帘,整理坐垫,抚平沙发,并且把桌上的书报摆得有条有理。他把威士忌、苏打水和脏烟灰缸全端了出去。我在曼德利度过的每个傍晚都见他按部就班地干这些事情,但今天晚上他的一举一动似乎有着特殊的意义,仿佛这段记忆将永存我的大脑,在许多年之后我还会说这样的话:“我记得当时的情景。”

紧接着弗里思进来宣布饭菜已准备停当。

我至今仍记得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记得盛在杯子里的冰凉的清炖肉汤、板鱼片以及滚烫的羊肩肉。

我还记得用焦糖烤制的甜食以及入口后的香脆味。

银质烛台上插的新蜡烛显得又白又细又长。这儿的窗帘也已放下,遮挡住了朦胧苍茫的暮色。坐在餐厅里却不能眺望外边的草坪,给人以异样的感觉,好像已入初秋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