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4页)

瑄离道:“你亦是后风国正统的公主,若论身份,并不比王族低了多少,难道甘心只做少原君一个侍妾,甚至在他身边连正式名分也没有?”

召玉微微抬眸,问道:“我不甘心,但你为何要帮我?”

瑄离俊美的面容在灯火之下覆着一层朦胧的清光,子娆从这个角度看去,突然觉得他和召玉眉眼间竟然有些相似的感觉。召玉容色姝艳,本已是难得一见的丽人,瑄离虽是男子,容貌却丝毫不逊于她,尤其那双流墨般的眸子,似是清潭星光寒月流泉,沉默时颇为冷淡,流转之间却又动人心肠。

那双眸子在召玉的注视之中轻轻一漾,像是掠过笑痕,又似只是灯火的影子。他看着召玉,神色略转柔和,“你的母亲曾经有恩于我母子,我出手帮你不过是还她一份恩情。”

召玉蹙眉不解,一时间不得究竟。他在灯光下微一扬眉,突然一笑,那样的神情闪电一般掠过心间,召玉啊的一声,说道:“你是嫣夫人的儿子!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好熟悉,原来你也是后风国王室之人!”

瑄离淡淡道:“后风国王室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他站起身来,走向窗前。子娆听到天工瑄离竟是后风国传人,也是有些惊讶,见他往这边走来,闪身向后微退,以免距离太近被他发觉。召玉上前几步,轻声问道:“难怪你对我这么关心,几次对君上提起。你在宣王身边,又与君上联手,是要替后风国复仇吗?”

瑄离并不回头,道:“我说过,后风国与我毫无关系,但姬沧毁了皓山剑庐,焚尽寇契大师毕生心血,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召玉沉默了片刻,道:“以前我只听说嫣夫人失踪,后来又有人说她已经去世了,原来你们去了皓山剑庐。当年的确是叔父对不起你们母子,我母后虽已尽力,却也无法挽回此事。”

瑄离的母亲曾对后风国二公子召启倾情痴心,却遭始乱终弃,以至郁郁而终。瑄离不愿多谈此事,将机关图递给召玉道:“所以你记住,从来男子多薄幸,不会因为你对他一片痴情便将你放在心上。这样东西,总会对你有用。”

召玉突然问道:“当初是不是你刺杀叔父,设计搅得后风国内乱丛生?若非如此,宣楚两国怎会有机会灭得了后风?”

瑄离面无表情地道:“天亡后风,召氏一族罪有应得。”召玉微微一震,又道:“那么婶娘和她的儿子也是你杀的?”瑄离冷冷道:“他们一样活该。你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可以走了。”说罢抬手扫灭灯火,径自往内室之中去了。召玉看着他拂袖而去,一人在黑暗之中愣住,片刻之后,深深叹了口气,将机关图贴身收好,转身穿窗而出。

子娆无意中听得二人对话,知道召玉带走的机关图是十分重要的情报,倘若得到这张图,宣都支崤这座可当千军的机关奇城便举手可破。

召玉离开小楼,专挑僻静之处,巧妙地避开血卫绕道而出。子娆推测她这副打扮,该是混在宣军当中,现在必要赶回长风台,于是悄然尾随在后。

召玉出了行营,展开自在逍遥法往东北方而去。只见冷雨纷纷去路渐偏,黑暗中她身法缥缈,时隐时现,迅似云烟轻雾,子娆要十分小心才能跟上,才能不被她发觉。如此出了城郊再过两个渡口,前方忽见火光成片,召玉抄近路转入道旁林中。子娆知道长风台就在前方,指尖真气流转,突然趋近点向她穴道。她武功本就比召玉高,又是出其不意,召玉闷哼一声,软软向下倒去。

子娆伸手将人接住,进入林中一间荒庙,先自她怀里搜出那张机关总图收好,又将她所穿的宣军袍服除下,套在身上,取了她腰间令牌。她将长发挽入帽中,压低帽檐,顿时变作一名军士模样,黑夜中若非仔细端详,看去全无破绽。子娆装扮停当转身欲走,复又一想,回身将召玉藏在庙前神案之后,免得被人发觉,而后展开身法,便往长风台而去。

行不多远,前方便有赤焰军将士把守,见到她腰间令牌也不查问,随意挥手放行,想必皇非为召玉行事方便早已做下安排。这长风台原是合璧城郊一处山崖,四周平坦形如校场,当中却有一长宽丈许的巨石,其色如赤,光滑如镜,几乎可容百人同坐。此时石台四周火把重重,兵甲陈列,难怪合璧城中守军减少,原来皆到了这里。子娆虽然一路未遇阻碍,但怕稍不留神被人察觉,只混在一众护卫军士之后,不敢太过近前,谁知四周根本无人顾及其他,几乎所有将士都目不转睛注视着台上。

此时云黑月暗,风雨无声,石台四周燃烧的火把忽然同时一暗,一股强大的剑气像是澎湃汹涌的海潮扑面卷来,逼得所有人呼吸停窒。火光骤暗而明,照出台上盘膝而坐的两人,一者玄衣似水,一者赤袍若火,旁边两棵百年老松被真气催得落叶纷纷,跟着咔嚓一声齐齐劈裂,赤焰军将士轰然喝彩,震得山岭回响如雷。

子娆周身一凛,如此兵马气势给人的压力可想而知,但石台之上,无论是姬沧还是夜玄殇皆是无动于衷,甚至连目光都不曾一抬。在数步之外观战的皇非亦不动声色,只是移目看向姬沧。过了好一会儿,姬沧才缓缓吐了口气,张开眼睛道:“好剑法,这一剑是你赢了。”

夜玄殇亦抬眸笑道:“宣王这一剑着实厉害,玄殇乃是侥幸得胜。”这时众人方才看清,姬沧身后的石台出现了一条半寸宽的裂痕。刚刚两人交手时各自承受对方强横的剑气,姬沧虽然身形未动,但座下石台受此波及,显然这一剑便输了半筹。旁边如光使上前将一支白虎令旗插入石台当中巨大的沙盘上。子娆以目点查,加上方才一剑,沙盘中已经分别有八支白虎令旗,八支玄武令旗,数量各占一半。穆、宣两国边境要塞自今而后依此重新划分,一夜之间城池易主,山河换颜,如此豪赌,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夜玄殇方才赢得山城玉门,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是十分关键的军事要塞。姬沧虽然输了一城,面上却是神色如旧,只是一双长眸妖冶生辉,暗夜之中愈发显得邪魅逼人。他拂袖一挥,命旁边如光、花月二使退下,看向夜玄殇,曼声道:“听说归离剑共有十八式剑法,现在尚余两招,不知穆王殿下意属何处?”

夜玄殇道:“玉门城,褚山关,北域天险首当其冲,宣王以为如何?”

姬沧仰天长笑,似乎甚是欢畅,而后笑声一收,说道:“穆王好大的胃口,好!下一剑,本王便以褚山关与你作注!”

“若我输了,便将奇岭三城拱手相让。”夜玄殇站起身来,微微笑道,“这招归离剑法名为‘破军’,宣王小心了。”说话之间,长风台上落雨忽急,即便是退开数步的如光、花月二使,亦突然感觉到某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有什么力量迫使天地之间风雨倾泻,向人身前重重压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