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中一日,世上多少年(第4/7页)

眼看就要倒地,沈世尧一个跨步,稳稳地揽住了她。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香,陆路只觉得又羞又窘,紧张快要晕过去了。良久,才咬牙恨恨道:“你……浑蛋!”

沈世尧也不恼,只将她扶回床上坐好,轻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就当我是个浑蛋好了。不过浑蛋对天发誓,他只想逗逗你,没别的意思。既然都说了等你,也就不必急这么一天了。”

陆路还记得沈世尧说这些话时,语气是极致的温柔,她不禁有些恍惚,不自觉地想去碰他的脸,然而手伸到一半,陡然清醒,终是将那只手缩了回来。

“我知道了。”她不动声色地将脸别开,“谢谢你。”

窗外是属于异国的万家灯火,陌生中带着几分斑斓的妩媚。许久,沈世尧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那今晚就早些睡吧。”

然而还没来得及买去戛纳的TGV票,沈世尧便接到了来自沈母的电话。

瑞士的一月银装素裹,从沈母所居住的别墅一眼望出去,全是绵延不断的白。此刻沈母刚泡好一壶碧螺春,沈凌的独生女墨墨则臭着脸满屋子乱跑发脾气,对沈凌为和爸爸二人世界撇下自己的事感到不满。

听见儿子久违的声音,沈母笑得眉头舒展:“沈凌总说你没良心,我看倒是说得很对,这大过年的,撇下亲爸妈,又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沈世尧早习惯了被这样揶揄,脸皮已练得足够厚:“谁说的,这不正在过去陪您的路上。”

“少来,也就是嘴巴甜,还不如沈凌往我这边跑得勤。”

“我除了嘴巴甜,动作也很快,今天就能到日内瓦,您就放心让人做好饭等着吧。”

“可不准骗我,”沈母虽略有些惊讶,还是笑道,“今晚我可让人加菜了啊。”

“哪敢骗您,记得加两人份,我还带了人。”

挂掉电话,沈世尧才发现陆路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们不去戛纳了?”

计划生变,沈世尧多少有些讪然,“原本是打算先去戛纳,再回瑞士的。不过看来我妈收到风声,等不及了。”

听罢这句,陆路不光眼睛直了,声音都不稳了:“你说什么?你要带我回家?”

其实沈家并没有过年的习惯。沈母从小在英国长大,受的是西式教育,对中国传统节日虽然知道,却没真正感受过。婚后虽然在国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沈父太过宠她,知道她不喜欢繁琐,过年这事也就操办得格外简单。后来搬到瑞士,干脆便取消了这项传统。

如今沈父出差在外,剩沈母一人在家闲得无聊,这才会在听见沈凌的八卦后,想到打个电话逗逗儿子。

关于那个传说中的小姑娘,沈母虽然好奇,却没有逼迫沈世尧的意思。儿子的脾气她最清楚,他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哪里用得上她操心。

沈世尧和陆路抵达日内瓦的家时,差不多是傍晚,墨墨见到表舅舅格外兴奋,上午的郁闷一扫而光,开心地扑倒沈世尧怀里,非要他举高高。

沈世尧将她抱起来转了两圈,这才向迎出来的沈母介绍道:“虽然沈凌估计已经八卦过无数次了,但我还是正式介绍一下吧,这是陆路……陆路,这是我妈。”

沈母颔首微笑,陆路在说了一声“伯母好”后,呆呆地望着这位和蔼又漂亮的妇人,虽内心有过猜想,但此刻仍忍不住惊叹。

惊叹过后,又有小小的心酸,要是妈妈还活着,应该也会和她一样美好吧!

而其实在来瑞士之前,陆路已经非常严肃地跟沈世尧讨论了拒绝他的可能性。

“如果我不去,你会生气地把我丢在这里一走了之吗?”陆路试探着问他。

没想到沈世尧摇摇头:“不会的,我会直接把你打晕,塞进车里。”

回想了一下过往沈世尧的行径,陆路打了个哆嗦,笑得勉强:“那我还是去吧……”

但晚饭却比陆路预想中轻松愉快很多。

沈母并没有一般长辈的架子,说起话来有趣又平易近人,说到出差的沈父,还故意磨了磨餐刀:“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把他关在门外三天三夜!”

一桌人包括墨墨都被她逗笑。

晚上洗完澡准备休息的时候,陆路心中感慨,不由走到沈世尧身边:“真羡慕你们家的氛围。”

“有什么好羡慕的,”沈世尧正擦着头发,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以后你也是一员。”

他的眼神太过坚定,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一时间,陆路竟不知如何反驳。

本以为会在日内瓦待到假期结束,没想到第二天沈母就下了“逐客令”。

“带人家去滑雪啦!”沈母将墨墨揽在怀中,斜睨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学老年人在家里发霉,真丢人!”

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被沈母赶出家门,买了去采尔马特最为便捷的火车票。

和国内不同,瑞士由于多山,就连火车道也分平原和山路两种。而上山的车道则比平原的略窄,车厢当然也更狭窄一些,一排只有四个座位。

与陆路和沈世尧同坐的是一对白人情侣,交谈之下才知道是来度蜜月的。

“你们定过房间了吗?据说最近酒店都很紧张哦,我们提前两个月预定好了呢。”新婚妻子向陆路二人善意地提点。

然而被突然“赶出家门”,饶是沈世尧,也有只能碰运气的时候:“多谢了,我们到了再四处看看。”

火车抵达采尔马特,一下车,目之所及便是皑皑白雪,犹如童话中的冰雪世界。小镇是没有汽车的,只有电瓶车,沿着街道漫步,仿佛时间被凝进了琥珀。

街边是琳琅的旅店、餐馆和滑雪用品店,陆路原本还担心会真如那对夫妇所说订不到房间,但没想到他们运气不错,进去的一家有人因为飞机晚点无法赶过来,多出了一间房,正好转给他们。

和初到巴黎的忐忑比,如今的陆路在听到“只有一间房”时,内心竟没有过多的紧张和畏惧,这令她自己也倍感惊讶。

而安置好行李,简单地吃过午饭后,沈世尧便买好装备,带着她坐缆车上山了。

小时候陆传平虽然宠她,带她四处游玩,但因为太忙,很少有时间真正静下来教她什么。所以长到现在她骑车、游泳、滑旱冰依然通通不会,更遑论在真正的雪地上滑行。

见她一脸害怕的样子,沈世尧忍不住揶揄她:“想当初你跟我针锋相对绝不服软的时候,可没像现在这样胆小。”

“那不一样。”陆路没好气。

“哦,有什么不一样?”沈世尧循循善诱。

然而在陆路开口反击他前,沈世尧却已一个用力,背朝雪道,狠狠向下滑了下去。